雀香低着理裙，手慢慢地停了。饶她再笨些也听这话不单是说良恭，也是说她胡家。有意无意地就要把她的家世提起来，好趁势弹压她的格。

    这就算亲切的安了，转又说雀香，“你也是，明知他是个孩脾气，说哭就哭说闹就闹，你又何必惹他？早告诉你，你只哄着他兴就是了，不要跟他拧着来。你往日都好，偏这时候和他起混。我知，是因为你娘家夫在这里，你怕他冒冒撞撞跑去玩给他们看见，你脸上无光。你年轻，脸薄，怕在娘家姊妹面前抬不起，这也有可原。可不是我嘘，我们黄家的儿，就是笨一，也比那些没基只会耍小聪明小买卖的生意人了多少。”

    “你要我说什么嘛？陈芝麻烂谷的事了。”

    黄夫人正一支金簪握在手上，听后往桌上一拍，“她只怕叫她瞧了笑话，就把我儿关在屋里。噢，为了她的面屈我儿？再不济那也是她的丈夫！俗话说，妻不嫌夫丑，狗不嫌家贫，她一个买卖人家的女儿，倒嫌起我儿来了！”

赵妈妈来过问四爷今日的形。赵妈妈两手垂扣在腹前，撇着嘴：“两个人晌在屋里打了一架，四爷想去逛逛，四不许，怕叫她娘家看见，丢她的面。”

    有时候她谅起雀香的难，也肯和颜慈目地对她说两句，这就是她婆婆的天大恩德。多半还是不睬她，娘儿们坐在一说笑，笑着笑着就自然而然地把雀香遗忘了。想起来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时刻，因为记挂起来四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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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又能怎样？的人不敢怪，只好兜转潜力去怨爹娘替她了这门婚事。嘴上片刻也不能俄延地答应着“是”。

    黄夫人方满意，又嘱咐，“你别亏待了他，我自然也不会亏待了你。他也是我亲生的，同大哥二哥都是一样，我不曾偏了谁。儿媳妇间自然也是一样，也不会偏了她们。我年纪大了，神不济，才肯把他给你。不然他那个脾气，娘的放心把他给旁人？你对他千依百顺一，哄得他见天兴兴的，就不算辜负我这片为娘的心。”

    说到那年的事，良恭仰在榻上直笑。妙真转问他笑什么，他又摇不说。妙真急起来，踢踢踏踏趿着鞋到这来闹他，“你说不说？说不说？！不说你今晚就睡在这榻上，不许上床睡觉！”

    心里未尝不觉得雀香这媳妇娶得好，不是门当对的人家，反而不敢和他们闹，再不好也要看他们的脸。真要是好好的人，谁又肯给这样一个男人？

    妙真在这里住了几日，常和她们一谈天说笑，逐渐也瞧这家人的意思，因向良恭说：“他们黄家其实很瞧不上雀香。这我就不懂了，既然瞧不上，当初什么三媒六聘地把人求来？连那年雀香名声上闹不好的事来他们也不曾计较过，这到底是好还不是不好呢？”

    说着又叫丫把年节底人家送的一个琉璃屏风赏了雀香。雀香到意外，大件的东西黄夫人很少赏她。但也未多推辞，谢了受过。她代她受着娘的责任，受些赏也是应当应分。黄夫人却悭吝赏她一份理解与亲切。

    雀香蒙受“天恩，”战战兢兢上前去，撩起薄薄的鹅黄鲛绡裙，也略卷起来，笑：“不妨事，就是踢了两。”

    彼此只顾埋怨雀香，决不提要放四爷门的话。不敢提，知黄夫人也是怕丑，不肯常叫四爷门会客。娘的不肯承认心里嫌儿，就赖到儿媳妇上去，是媳妇的嫌。人家夫妻，她也不好多，她可以嫌得心安理得。

    小上的红印变成了一个个青团，扒在白的肤上，难免目惊心。黄夫人看一，淡淡地吩咐屋里丫，“去取些活血化瘀的药膏给四屋里送去。”

    她把钗环解净，趁黄老爷今晚上不在正屋里睡，打发赵妈妈去叫了雀香来说：“四爷小孩天你是知的，除了玩闹，心地不坏。听说晌你们在屋里打架，他不知手脚轻重，你可别怪。小两拌几句嘴动两手是常有的事，要为这蒜的小事存了怨恨就不好了。你过来我看看打着你哪里了。”

    赵妈妈笑：“太太这话说得是，咱们这宗人家，肯聘她这样的姑娘正房四，是她几辈修来的福气，还敢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