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一手攥着膏，一手拿着案，指腹挲着膏壳上的纹路。上面写的弯弯曲曲的洋文字样，她也看不懂，只知二小如今从外面闯了一圈回来，如今是见过世面的人了。

    本来生在这样的家境里，就已经是人中龙凤，再去喝了洋墨，更是龙凤中的龙凤了。就像大小一直期待支持她成为的那样。大小在天之灵看见二小落得这般优秀矜贵，也会欣慨吧。

    只可惜这个老幺是那不让人省事的行货。

    谁人都知，川府周公馆里，除了某位离家走自己有主意的老二，就属老幺最顽劣嚣张。论扯，可谓是个中翘楚；谈撒泼痴，不愧为混世王。人人敬而远之，周老爷得而笞之。

    她年纪不大，却招惹草，府里一半的中庸坤泽都与她挨光拿过，在外面更是风正盛，一连串风韵事嗡嗡地就着风街坊四邻捕蝇草般的耳朵里，再从一众人的利嘴里加工发酵，渗周公馆门里，直把老爷气得脸都绿了，勒令把她五大绑吊在堂前狠狠了一个时辰。

    可还是死不改，屡挫，屡犯，屡犯屡挫，屡挫屡犯屡挫。被老爷打得快脱了一层，半死不活地在家调养生息了半年。生龙活虎之后，照样天天往窑里跑，一呆就是半个月。直到被老爷命人将其揪了回来，关了禁闭。

    这不，刚一来，就撺掇着刚归家的老二也去惹香了。

    凤低仔细着脚，正准备抬跨上房，便被一冷冷清清的声音惊得一个趔趄。

    “回来了？”

    她有些慌张地稳了型，连忙俯行礼，微微诧异他此次的主动开腔。她悄然抬眸一瞅，那太太正靠在门首，虚虚扶着腰肢，浅淡的眸远望着院里墙去的枝桠，不知在想什么。

    他脸不像之前那样毫无血了；像是在冷冷的白玉上打了一层烛火般光，就连瞳仁里都浸透着似有似无的柔。

    可冷玉终究是冷玉。那玉虽是开在问她，却没有将目光投在她的方向半分。

    他就是这样的，哪怕是老爷在，也不一定能完全得到他的青相待。不过还好，他常日虽然冷淡不搭理人，却并非是一个使苛责人的主，凤服侍他倒也松快。

    “她怎么样？”

    那玉冷不丁又问了一句。微风拂起他额前的碎发，玉一般的人依旧望着枝的雀儿，似乎没有动过，只有指尖轻轻搭在门框上，指腹贴着木面上挲。

    “她醒了，见太太给她准备了早饭，很喜。”凤唯唯回答。

    “那就好。”许祯一一直压着的气终于缓缓呼了来，扶着门框的手来，轻轻抚平肘弯的衣褶。

    凤歪着眨了眨，暗中瞧着他。

    今天的太太似乎心不错。

    凤今早天不亮便得到夫人吩咐，在二小升帐之后把早餐给她送过去。夫人关膝女儿，和继女的关系竟已然好到了这个地步，她作为人，自然是开心的。可他刚过门时，明明还和二小关系僵张，可如今一涣然冰释，倒令凤有些措不及防。凤摸不着脑，只得当是母女二人想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