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大人请坐。”

    手脚麻利的小太监来一一添茶，又端了几盘茶摆在几人面前，末了，捡了两块银碳续火盆里，一圈忙活完，宗明修才开。

    “康卿，午你说与朕听的，再说一遍吧。”

    康儒从袖袋里几份卷轴丢到温衾面前，那上是自童彭玉上任以来历年的账簿，以及国库相对应年份的记录，温衾接在手里翻了翻，勾着嘴角，问：“康大人这是何意？婢不过一个人，哪看的明白这些东西？”

    “温大人，上次你言之凿凿，在金銮殿当着满朝文武说童彭玉贪污国库，这几日刑加班加翻查证据，可这五六年的记录皆无差错，不知当日您呈给陛看的账簿从何而来啊？”

    康儒面不虞，又接着：“那人证黎思湛倒像是被屈打成招，说话颠三倒四，来来回回就是那几句没有凭证的，虽的确是商铺的契主，却不知受了何人的胁迫，才声声咬定了童大人中饱私、贪赃枉法。温大人，你可知？”

    这番话明里暗里指责温衾，就差明了说“这一切都是你温衾颠倒是非、陷害忠良，现如今铁证如山，我看你还能怎么狡辩？”

    事既了，自然不会让它无法收场。

    温衾哑笑一声，反问：“依着康大人的意思，是婢从中作梗，陷害了童大人这么个两袖清风的大忠臣？”

    “本官未曾说过此话。”康儒反驳的迅速。

    “别跟朕兜圈了，天也不早，朕没工夫听你们在这耍嘴。”宗明修声，他想听听温衾还有什么后招，“温衾，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说的？别跟朕说是你搞错了。”

    温衾起行礼，慢慢开，“童大人自然两袖清风，从未行过不义之事。可康大人，您想过童大人好似是被人陷害的，就没想过这一切也许并不是他的，贪赃枉法的，其实另有其人？”

    “不知康大人可知，童大人的同胞兄弟家有一，考了数年，连个秀才都没考上。家里人见他不是块走仕途的料，便送他去江南学生意，如今此人就在燕州，为了避讳在朝廷当差的叔父，连名字都改了，明面儿上的是清白买卖，暗里却是借了童大人的名号，四敛财。你说童大人无辜，可他当真不知这侄儿的所作所为？”

    康儒一惊，面上并未显，宗明修瞥了他一，就见温衾走过来，凑到耳边低语。

    “陛，童大人这位同胞哥哥的夫人，姓康。”

    宗明修眸一沉，开，“天不早，朕乏了，康卿先回去吧。”

    康儒不知温衾跟皇帝说了什么，酝酿着又想张嘴，被温衾一句话堵了回去。

    “康大人不如再去查查，看婢的话究竟是不是真的。”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康儒欠了欠，问安告退。临走前目光在温衾上停留片刻，不似方才的轻蔑，心想倒是小看了这阉人。

    康儒一走，上书房就剩皇帝和温衾二人。温衾换了副讨好的笑容，跪在宗明修边上，伸手替他。

    屋温度，温衾手上的力刚好，加上宗明修年纪也大，眯着就觉有了瞌睡。

    “陛……”温衾开，琢磨着嘴边的话。

    “嗯，说。”靠在窗边假寐，两鬓斑白的宗明修到底抵不过岁月的洗礼，借着灯火也看得他日渐苍老的形。

    温衾换了个位置，轻柔压，倚靠在炕边，将皇帝的两条拢在怀里。

    “陛何须这样劳，您既指了康大人主理此案，直接唤婢去刑就是了，哪用得着您亲自过问？”

    温衾向来睚眦必报，刚才康儒在陛面前字字句句都骂他颠倒是非公报私怨，这会儿自然也是要讨回来的。

    “康大人也不容易，这四五年的账簿，几天功夫就比照完了，恐怕也劳过度，忘了童家还有个生意的晚辈也有可原。”

    果然，听到这话，原本昏昏睡的皇帝骤然睁，嗤笑一声，“忘了？朕看他是故意记不得吧！”

    “连朕都不知童彭玉还有位大嫂姓康，今日朕不叫你来，就要被他蒙混过去。”

    督厂职责所在，为皇帝摸清所有朝臣的家事都是分之事。这许多年都未曾过差错，温衾所言，宗明修自然信不疑。

    温衾笑的讨好，小心翼翼问，“陛，您对康家……”

    宗明修打断了他的话，垂首盯着那双和故人有八九成相似的眸，沉声提醒，“慎言。”

    “是，婢失言，请陛责罚。”温衾敛眸请罪，他明白，康家枝叶繁茂，屹立百年不倒，更有越加红火之势，就算皇帝有心争斗一番，大概也是得不了好的。

    燥粝的手指抚上温衾眉，宗明修眸里笼着厚重的回忆，一描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