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雨声沉闷地从室外传来，接着便是刺耳的刹车声，和围墙外不同于惊雷的突兀响。对于钟来说，雷雨并不意味着将至的夏季，亦或的凉意。那是鲜红漫延的血洼，是蛛网般碎裂的玻璃，是戛然而止的童年，以及再得不到的，独一无二的。“学，我可以牵一你的手吗？”钟往秦思意的枕边靠了靠，伴着雷声说了一句请求。“嗯。”后者迷迷糊糊从鼻腔里发一声轻哼，听不是疑问还是回应。直到埋在被窝里的手被另一个人的掌心摸索着裹住，钟这才又一次酸涩地闭上了睛。他说不清那些艰难无望究竟从何而来，只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六年前的夜晚。而这一次，当他再屏息去听，听见的却不是重复了千万遍的暴雨。边的少年糊不清地开了，带着朦胧的睡意，温吞说到：“快睡吧，我在这里。” 玫瑰『钟没来由地想到，命运仿佛正在此时开始了转。』钟对音乐并不，因此最终并没有被选斯特兰德的合唱编排。他在休息室的沙发上坐着看了小半个月的排练，到底也没把几个声彻底分清。宿舍里的炉已经停用数十年，不知是哪任舍监彻底封掉了烟，将它改成了一个小型的书架，总之到了钟这届，它便已然成了专门存放乐谱的地。钢琴就放在炉的另一边，转过拐角，正靠着玻璃窗。时间一久，钟便发现，秦思意更常待着的其实并不是离沙发较近的桌和书柜，而是对面这个会落满树影的角落。对方会在每个傍晚从炉改成的书架里翻自己的谱夹，而后几步走到琴边，习惯地抬眸望向窗外红透的枫叶。有时钟会抱着电脑来休息室作业，桌上杂地堆满了他人的资料与笔记，边也是不止不息的烦扰闲谈。可只要琴声一响起，他的听觉便会不受控制地被引，连目光都需要极力克制才不会始终黏在秦思意的上。大多数时候，对方都会在第一次熄灯铃前后结束练习，的背影离开琴凳站起，接着便是回看向钟。如果说要有例外，那么在后者的印象里，应当就只有今天。盘旋在休息室里的琴声随着手机屏幕的亮起戛然而止，突兀又生，甚至连桌旁的其他人都短暂地停止了谈，好奇地将视线落往窗边的少年。钟看见秦思意接通了电话，似乎是说了句什么，而后匆匆便走上了楼梯。

    他跟着对方回了寝室，棕黑的房门一开，恰巧正听见了秦思意的回话。“妈妈。”那是南方音的方言，即便夹杂着焦虑的绪，听起来也还是只多了几分温和的愁楚。对方在看见有人开门时愣了一瞬，很快又因为来人是钟而些许放了戒心。钟其实可以受到秦思意的克制，特别是在他走寝室之后。原本还能依稀听见些像是安的话语，而现在，对方就只是一味用某心酸无助的语气，重复着‘妈妈’两个字。铃声很快就响到了第三次，斯特兰德的灯光与最后一个音符一消失，突然就让黑夜彻底包裹住了这间寝室。钟只能隐约分辨电话那的人是在哭诉，渐渐又变成声嘶力竭的诅咒。他想象不一个和秦思意拥有相似面孔的人在表达这些绪时会是怎样的表，因此便只是将自己埋在被窝里，装一副已然睡的模样。“妈妈，我会在的……”这是钟听见的，秦思意在挂断电话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后者没有劝对方别哭了，也没有任何遥远的承诺，他只是叹息着用最寻常的词句去安，悒悒拖了尾音，从言语里漫无法消抹的凄寂。钟背对窗睡着，直到对方离开寝室才又一次坐起来。他犹豫着思索了一阵，到底还是推开门，跟着那影一起走向了走廊的尽。熄灯后的洗漱间静得几乎能听见每一次呼，钟没有再像先前一样莽撞地走去，而是安静地站在了门外，看着被月光拖的影延门框，诡异地割断了地板上的纹理。秦思意像是并不在意，借着那微弱的光亮，如往常一般行着睡前的洗漱。钟能听见隔间里带着回音的声，能听见储柜被打开时的轻响，他听着对方就班地结束了所有的动作，末了却压抑地从咙里挤一声呜咽，霎时就结束了那场漫的沉默。门框后的那影颤抖着佝偻起来，一从棕红的地板上退回去，最后和秦思意一样抱着膝盖缩成了一团。钟仍旧没有开，他小心翼翼走了去，放缓了脚步来到秦思意的面前。这还是他第一次用这样的视角去打量对方，居临地注视着，好像他能向对方施舍什么。许是察觉到了异样，秦思意迟钝地将脑袋从臂弯里抬了起来，那双被彻底沾的睛迷茫地将视线与钟汇，继而无声无息地又让一滴泪坠在了膝上。钟怔了怔，不由自主地弯腰，用指尖轻轻过了对方的脸颊。他当然知，某些时候的哭泣，未必就会像他人描述的那样悲恸嚎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