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诺『“那你要来我家吗？我可以教你弹琴。”』钟习惯在思考问题时转笔。带着凉意的笔杆在骨节间来回转动，最后贴着指侧，被拇指的指腹压停。他托着脸，却没有将另一只手里的笔放，心不在焉地将视线挪向窗外，期待也祈祷着能够看见自己想见的人。教学楼的原址是庄园的辅楼，从这里望去，再隔不远便是仿照神庙所建的装饰建筑。它略显破败地矗立在平整的草地上，盖着不知从哪里爬上去的藤蔓，仿佛突然从某个遗落的世界跃到了这里。冬的底是枯黄的，哪怕晴好的天气在湖面上映了一层又一层炫目的光，可落叶的树梢也还是无声地昭示着这是个万凋敝的季节。前夜的雪化了，雨滴似的淅淅沥沥从屋檐上落来。某个不曾预演的间隙，秦思意的影却从林间现了。在幕消失的短暂时间里，他踏过一地的枯叶，不疾不徐地踩上了神庙的台阶。少年修的影在石的衬托呈现一并不违和的渺小。也不知到底是要些什么，他在踏上最后一级台阶后并没有继续往殿走，而是倚在一断裂的石旁翻开了笔记本。钟远远看着，而后同样将笔记本翻到了新的一页。他重新将笔握在指间，匆匆便把对方与后的神庙一画了来。临近课，教室里渐渐多了一些细碎的声响，但钟却只能听见风从林间穿过的低鸣。他在铃响的刹那起朝窗边跑去，倾着就想喊秦思意的名字。他不知对方能否听见，或许尚未越过草坪便会被风散，可钟却还是撑着窗台了一气，预备着一秒就要让对方看向自己。大抵是命运给了他太多惊喜，又或秦思意天生就知如何拿钟。就在后者准备将第一个发音送间的同时，对方却毫无预兆地抬了。他的目光越过空旷的草坪，穿过风与光所隔的距离，一瞬间便望向了钟的睛。“学……”钟僵地将酝酿好的声音吞了回去，只糊不清地用上了和往常一样的称呼。但秦思意又仿佛是听见了，专注地盯着钟所在的方向，连角眉梢都带着温朗的笑意。如果自己是小狗就好了，钟想到。那样他就可以毫无顾忌地朝对方冲过去。时间并不是真实存在于宇宙中的。

    钟在此刻真实地验到了这句话。他看见忽至的寒风将秦思意的碎发从额前开了些，引着对方浅浅眯起，将神变成了一更近似于迷恋的模样。少年手中的笔记本跟着被翻过数页，‘哗啦啦’连成一翻飞的弧线，好像要将那些声音统统都装钟心里。分明就不应该听见，可偏偏，随着秦思意间的开合，钟便在脆生生的翻页声里听见了对方正在呼唤自己。“钟。”掌心抵着窗沿将向后推开，钟甚至没来得及拿上课本就朝楼梯跑了去。他当然知路过的同学会用怎样惊讶的神看向自己，也知要是被监督员撞见会面临怎样的惩罚，可他还是控制不住地想要朝秦思意靠近。冬日的风在肤上留隐约的刺痛，甚至凛冽到连睛都开始变得涩。但钟并不想停脚步。他从树藤织的影间跑去，踩上枯黄的草地，继而迈向第一级石阶，几步跃到了秦思意的面前。“学。”钟大着气，神里却着格外可的雀跃。他兴奋又怯懦地站在离对方一步之外的距离，目光专注且克制，好像真正见到了神明的信徒，在神庙的大门外忐忑徘徊。“怎么不去节课的教室？”秦思意好整以暇地将目光扫过了钟不断移动的结，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似乎在某些无人发觉的时刻，印象中烦人又寻常的学弟，早已成了清朗的少年。“因为学在这里。”过分直白的回答让秦思意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他怔怔看着钟，心脏却怦然在腔中撞了响。他犹豫着合上了手中的笔记本，避开视线退后半步，末了闪躲着走了钟后的台阶。“要上课了，你们老师不名吗？”钟听见秦思意的嗓音在几步之外传来，带着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其他原因导致的轻颤，熟悉又陌生，像是即将撞破一个无比荒诞的秘密。他随着对方的提醒转走了去，遥遥看着那背影，好久才终于想起，自己其实不该和秦思意走在同一条路上。钟的教室，在正好背向的另一端。弦乐比赛的名单要在二月之前上，因此午的课结束，钟并没有在斯特兰德找到秦思意，而是去了更远的小音乐厅。冬季的太落得早，还没走过半程，暮便将整座学校都盖了过去。钟穿过走廊，窗外的灯光就也跟着脚步一盏接着一盏亮起来。有琴声在幽的过回，偶尔停顿，调整或重复，在昏暗的空间里生一古老的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