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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来信(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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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平浪静,无事发生。

    章途为此忐忑了几天,生怕这只不过是暴风雨到来之前的宁静,但宋垚同自己的相和往常没什么两样,他几乎都要怀疑那天在厨房听到的话和当时宋垚脸上犹疑的神只不过是自己的幻觉。

    小学校的钟“当当”敲响,留有悠的余音,章途宣布课,孩们瞬间活络起来,呼朋唤友,鱼贯而。上课时还顺便调解了两个学生之间的纷争,小孩之间的恩恩怨怨夹缠不清,章途极疲累地吐气,端着杯和书本就要离开,走到门时却忽然觉被谁扯住了衣角。

    他低,撞一双澄澈的大睛里。大睛眨,怯怯喊了一声:“章老师。”这是班上的一个小孩儿,并没有跟同学去玩,章途以为教室里已经没人了,没想到还藏着一个在这里。

    对待小孩,章途一贯有耐心,把杯书本随手放在老师,要是以后我读了初中,你也能来教我吗?”

    岳雨今年读五年级,发育有晚,个是班上最小的,格也比较文静,常被班上比他大又顽的男孩。他家里有三个,这个年龄里女生的发育比男生要早,都比他要,教训起弟弟来气势也足,很有女主人的样,已经有两个到镇上去读了初中。兴许是岳雨在家中向三个抹过泪,上学期末,三个拉着家里的小弟弟一齐来找章途,们把放学后那些顽如何欺负自家弟弟的形一一说来,算是很严正的涉。

    小孩板起脸来装大人,很多人或许都一笑置之,当时愿意哄一哄,之后便不以为然,觉得不过是小孩之间的恶作剧,再恶又能恶到哪里去?幸而章途并不属于其一,这学期格外留意班级学生间的往关系,岳雨和他的也逐渐增多,虽然只敢在大家都走光的时候来找他单独说话。

    因为好几次都是章途及时理的事端,岳雨俨然把他的章老师看作成保护神般的角,小孩的脸上藏不住事,心里的亲近依赖极容易表现来,就像他此刻问的这个问题。还好岳雨此刻能想到的只不过是初中,如果以后要读中、读大学,说不定他也要问章途能不能继续教他。

    章途看着他脸上认真渴望的表不由失笑,摸了摸他的:“老师只负责教你的小学,初中要去镇上,中要去县里,如果你考上了大学,还要到更远的地方去。岳雨,你会遇到很多新同学、新老师,但大家都只能陪伴你一段时间……章老师的任务就是陪你度过小学的最后两年。”虽然来自学生的信赖很能温人心,但太依赖老师了也不利于学生的成,章途不能为了满足小孩的心愿就空许诺。

    岳雨听到章老师这么说,耷拉着肩膀很失落地应了。

    “虽然我不能去教初中,但一直在这里教书呀,想老师了可以回来看看。”小朋友还是闷闷不乐的,章途知多说无益,拍了拍岳雨同学的肩膀,“不要总耷拉肩,直。找朋友玩去吧。”说罢,拿好自己的东西走回了小办公室。

    教书教了这么久,章途对学校里的这帮孩都很有,看着一群小萝卜越大,学会的知识越来越多,真是一件很有成就的事。若是就在这里教一辈书,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一旦有这样的想法,心里上又有一个声音说:“你才不过二十岁,谈什么一辈?”二十岁还远不是一个足够安分的年龄,东一个想法西一个主意,就算是想到一辈,那也只不过是个太飘渺的概念。

    知青宿舍坐落在一个缓坡上,有任何人来都能被远远瞧到,章途刚走到坡底就听见有人对他挥舞着胳膊,手里还拿了一张薄薄的纸,可能是报纸或者通知什么的。那人兴奋地吼,吼得满山满谷都能听见:“章途!有你家里人的信!”

    不怪他这么激动,来到此地这么久,谁都会跟家里人通信,有实在耐不住想家的,多是女孩儿,还会组团跋山涉跑到镇里去打电话,几分钱聊几句话,挂了电话后便泣不成声,同行的人轻轻抚她的背,以示安。唯独章途,从不见他写信,也从不收信。邮递员每周来一次,大家争着抢着要看这抵万金的家书,他就站在人群边上看着大伙儿闹,轻飘飘的,半烟火气都不沾。

    大家也都知章途父母双亡,家里没人了。这回一看有人给他寄了信,都聚在一块儿,看着他平静地裁了信封,里面的信纸,展开读。读罢,又顺着原来的痕迹折好信纸,脸上还是平静,看不什么波动。

    七八双睛齐刷刷盯着,章途像是刚发现边还有这么些人似的,扫视一周:“怎么都围在这儿?”

    赵知蔓首先骂:“别装相!谁来的信,信里说什么了?”

    有人打阵,就有人迎赶上,大家七嘴八地问:“是啊,写什么了?”

    “我姑姑写来的信,说姑父去世了,问我能不能有空回去一趟。”

    周围一霎时寂静来,宋垚拍了拍章途的肩:“节哀。”

    赵知蔓问:“那你要不要回去?”

    章途,收好信:“回,就这几天吧,我去队上请个探亲假。”

    “那学校怎么办?”有人问。

    “老林一个人肯定是顾不过来,得找人代课……”章途开始琢磨。

    “我帮你代。”细声细气的女声,是一直没离章途太近的郑筱筱自告奋勇。

    章途立时激地看向她:“太谢谢了。”

    接好了离开后的事项,章途便去队上,说清楚了事由,支书和队便都很快地给批了假。

    姑姑家只有一个独生女,大革命开始不久就与家里断绝了联系,由于一些政治牵扯,姑父校,章途的父亲也遭受批斗,两家人又不在一个城市,这些年都没有联系过。姑姑能打听到这里,想必是费了番不小的功夫。

    至于姑姑现在独境如何,信里没有说得很详细,章途回了一封答应回去的信,打算明天寄去。闭躺在床上,想起以前。

    他和姑姑家见面的次数不多,但他那个很有主见的表对他很好,大人们在家里聊天,她就带着他去,到巷的小卖买冰上几分钱,然后坐在路牙上数自行车。表的朋友们骑着单车飞驰而过,在车上大声问她旁边的男孩是谁,表就很兴地说:“这是我弟弟!”

    章途记得反光镜片闪烁的刺目的金光芒,清脆的车铃响过,还有化的冰粘腻腻地到手心里的觉。后来表为什么就和家里断绝联系了呢?据说是远走西北了,夫妻俩失去了独生女,姑姑和姑父校,这些年又是如何过去的?问题一个叠着一个,沉甸甸压在心里,觉火烧火燎,怎么也无法眠。

    宋垚像是料到了他的无法睡,在他耳边轻声问:“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过两天就走。”从镇里到省城的车两天一班,他只能等着车来。

    心火烧得愈加炽,章途索去摸索自己的外衣。

    宋垚问:“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

    章途正摸索着的手一顿:“我……我心里烧得厉害,去透透气。”好险,差一就脱说他要去找江宁川了。

    披上外衣,章途又蹑手蹑脚地穿鞋,同寝的众人都已熟睡,鼾声此起彼伏,月光斜刺里,竟衬着宋垚的目光如电如炬。章途心里一,带着几分担心被人穿的张:“你先睡吧,我一会儿就回。”

    好在宋垚看上去没有什么刨问底的心思,对他说了一句“外面冷,早回”就翻过了

    章途抱着绝逢生的庆幸轻轻掩上了大门。

    夜已极,他拿上江宁川上个月送他的袖珍小手电门。说来也是,如果不是宁川送了个手电筒,他总是宁愿走慢些,将就着过活。回回都这样,走的时候想一定要打个灯,走完那截路后又觉得不过如此,不打灯也并不碍什么事,于是买手电筒的想法就一拖再拖,最后不了了之。

    江宁川家黑着灯。

    章途去敲门的时候,听见屋里首先是寂静,然后有声音隔着门问:“谁?”尾音里还透着的困意,

    他这时有打扰人家睡眠的讪讪了:“是我。”

    门立刻被打开,江宁川发睡得糟糟地翘起,一脸局促:“我没想到你这么晚了还会来,没给你留灯……路上还好吧?”

    章途笑着宽他的心:“还好,我打着手电来的。”

    江宁川去摸章途的手,果然一片冰凉。

    “怎么这时候来?”江宁川捂着人家冰凉的手,边问边把人拉近屋里。

    章途呵冷气:“我姑姑来信了,我得回去一段时间,大后天就走。”回去可能是十来天,也可能是一个月,路上通不方便,的日谁也说不准,章途只晓得他要和江宁川有好时间见不到面了。

    江宁川茫然地眨了眨睛,好像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你要走了?”

    章途抵了抵他的额:“办完事很快就会回来的。”

    江宁川“嗯”了声,有儿怏怏的:“那我等你。”听语气是不乐意的。

    又坐了一阵,章途给江宁川简单讲了讲姑姑一家的事,末了说:“所以我得回去看看,姑姑现在就一个人,我不放心。”关于他家的况,章途早就在之前的相中跟江宁川说了个七七八八,无需再赘言。

    江宁川认真听着,原有些悒郁,听完这些坎坷故事,空气被静默笼罩,半晌才低声:“她很不容易。”

    谁说不是呢。章途也悄声一叹。

    云翳缓缓从天上移过,月亮被暂时遮蔽。章途看了看天:“我要回去了。”

    江宁川愕然,他以为今晚章途肯定会留的,于是笨拙地挽留:“都这么晚了……”

    他也不想回去,可门前答应了宋垚只是在外面走走,要是自己不回去,途正想离开,却被人拽住了衣襟,面上虽是恋恋不舍,手上力气却分毫不减:“我会想你的。”想起了什么,又飞快补充了一句,“我、我也会保护好自己。”

    松开手,脸上掠过一抹绯红,睛慌慌张张地不敢看着即将离开的对方,江宁川就这样乖乖的想目送章途离开,手指绞在一起。

    但旁边忽然多了一熟悉的呼

    章途说:“我突然好困,还是睡这儿吧。借宿一晚,不知主人家愿不愿意?”

    江宁川当然是忙不迭地表示愿意,兴兴窝在他边,两个人十指缠。

    章途想,算了,多一事就多一事吧。

    他的心刚才好像稀里糊涂地了一

    坐大到省城搭火车,转邻省,再北上。平原江,还有铁轨周边的人家,小孩追着列车大喊大叫,风光一路掠过。章途买的坐票,几十个小时的车程,靠年轻生生坐去。半夜快到一个站,外面乌麻麻的天,乘务员一个车厢一个车厢地喊,要乘客们把窗关好,章途困得如小啄米,很快睡熟,清晨醒来时听见有女人在哭,乘务员没好气地说:“说了多少遍要关好窗,你不听,现在行李丢了上哪儿找去?”

    原来是此民风彪悍,半夜常有组织地来挑行李,削尖的竹竿,要么被刺伤,要么财被挑走。好多人睁睁,人却囿于车厢里,只能自认倒霉,大骂对面的祖宗十八代。章途赶去查看自己的包裹,还好听话关了窗拉了帘,行李无忧,钱财是贴携带,也没有被人摸走。

    坐在章途对面的是一个女孩,面苍白如纸,双手放在上,一直扭看着窗外,章途睡前她是这个姿势,醒后她依然是这个姿势,似乎完全沉浸到了自己的世界里,如果不是时不时抬手撩起垂落的碎发,简直如一幅静止不动的人像油画。女人的哭泣声同时引了两人,她回过时不期然撞上了章途的视线,两个人相视一笑。

    章途主动搭话:“你也是知青?”

    女孩儿说:“是。”

    “我看你刚刚一直在看外面。”

    女孩儿叹气:“能多看一会儿是一会儿,看一天少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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