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是没反应过来，愣了许久。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再有反应，慢慢放心来的时候，他忽然笑了声。很清晰地笑了两声。我看向他。云雾清凉凉地从耳边走过，他眸光转，仿佛朝霞生辉，天光从云丛中乍，风有了声音，婉转悠扬。天虞山林走了能见到动快的生角小兽，浅了能见到轻灵山溪里摆尾的小刀一样的鱼，仰望得久了，可以看到路过的飞鸟，低有结伴而行的小虫。但我从未想过，一转眸，能看到人间。人间，昭戎是这样说的。昭戎说人间有烟火，我救起他的地方叫海，天上落的叫雨，海边的黄土叫沙，他说我同他讲了天虞山，他也应当向我讲一讲人间。人间也有朝暮，也有风动云游，也有落，有兽群，他说林间的生角小兽叫麋鹿，天上的飞鸟也有不同的名字，说天虞山有的，人间都有，天虞山没有的，人间也有。他随我看了整片不虞山，同我讲了蜀中和海上的故事，我知他遭了难，也知他来这里不容易，我也说我愿意帮助他。尽我所能。这时昭戎安安静静地看了我一会儿，问我：“为何？”我听得神，心有动，被他的睛勾得挪不开视线，直说：“这是神的旨意。”他又安静了一会儿，问：“不论我要求什么？”我望着他的睛，忽然间思绪紊，不由自主地张：“不论你要求什么。”……这段对望好像没有尽，我意识到他似乎想从我里分辨什么，也发觉自己移不开目光，甚至慢慢听到了那声轻柔的叹息，说玉，你帮帮他。……好，我帮帮他。“若……我需要你的力量呢？”他试探着开。我忽然回神，有些茫然，“力量？”什么力量？陆昭戎有些迟疑，沉默了片刻后忽然闪躲了这个对视，眉宇间渐渐涌上一疲惫，慢慢皱起了眉，沉声：“……不，玩笑罢了。”这一瞬，我刻地受到了先前的那，没有血腥的惨烈厮杀。“玉哥儿！”于小鱼的声音远远传来。我猛然惊醒，忽地回。——树木参天，我们落地又停脚步已有许久了。我和昭戎正坐在树，光斑沉沉浮浮。我脸上带着没来得及消散的笑意，他的目光悠又明灭不定。于小鱼招着手向我们奔跑，脚步忽然变得缓慢，迟疑且有些惊悸地凝望着陆昭戎的方向，语气带着怀疑——“玉哥儿？”-------------------- 1劫起 梦回

    我不是一回梦了。近来总是梦到那些纯净无暇的过往，事无细。也是了梦以后才发现，一些我意识忽略掉的细节原来如此清晰，多少有些凄凉的味了。原来年幼如于小鱼这般毫无防备之心的娃娃，也能被陆昭戎吓到眸光变。我自到锦城已两月有余，一步未曾踏过陆府。陆昭戎有一个亲兄，名叫昭华，比昭戎大上四岁，无字，是个傻，在我隔院住着。我不喜外光秃秃的枝杈，昭戎说锦城的三月份会开满城的，如今是一月份。他总是匆匆回一次家，匆匆来瞧瞧我，再匆匆了门，大半月不在。我床上的纱帐是蓝的，雾蒙蒙一般，红木说这样有仙气——红木是我和昭戎上岸时施以援手过的一个姑娘，那时我们在琴川。但我其实午间休憩总是趁她走了就别开帐，然后开了窗，外面的枝杈。这样，就好像天虞山跟我一同来了这陆府。外面飘着细雪，我很喜。脚踩在地上，咯吱咯吱响。天虞山从不会雪，除非天罚很重，云压得低了。“哦，你家公呢？”是昭戎的声音。我安安静静看着门的方向。我不知为什么看，也许……我希望他来。也许我害怕他来。红木的声音很好听，带着傍而生的女温婉的味，柔和有力，“公近来嗜睡，这会儿怕是没醒。”雪压在枝重了，纷纷扬扬坠去，朦朦胧胧地过窗。“窗怎么不合上？”外面好像有一阵安静，应当是红木在反应——她又在摇笑了，“多半是公趁我不在，又悄悄打开了。”昭戎的语气重了些，“这般冷的天，莫要由着他。”我想着昭戎皱起眉的样，睛里会带着重重的压迫，然后潋滟的容貌就会很自然地变得成熟冰冷。无声地笑了笑，我愉悦地翻了正对着窗，簌簌的雪静静地落着。如果陆府有一个小姑娘，就可以给她取名叫雪，就叫……簌雪。那个小姑娘一定比昭戎要。我颇有兴致地抬眸，想着，等昭戎走了，就让窗外的枝杈叶来，定要更好看。……可是，枝杈不见了。——床边糊了一大团的影。陆昭戎沉的目光猝不及防撞我的睛，他正抬着手，想合上我的窗。我一平静来，慢慢撑着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