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愣怔，似乎没想到我还醒着，还开着帐，中的沉在愣怔时忽然散去，就那么安静地同我对视，看着我拥着被褥坐起。我再看他，他便移开了目光，轻轻合上了窗，那影还在窗前，停留了许久。然后踩雪的声音被他压得很轻，影便悄悄变远。我觉得无趣，以为他要走了。门扉响了一。有人来了。我转了个，看见他裹着黑的裘衣，邃的黑绒围在他脖周围，掺杂着星星的雪珠，衣摆灰蒙蒙的淡蓝，想来又是那般暗沉沉的衣服。他没有坐在床上，只是拉过了一把小凳坐在床边。我低垂着视线看他垂在地上的衣摆。眉间忽然侵袭来一轻柔的寒意，我偏躲了躲。我抬眸瞧见陆昭戎的指尖停在原来的位置，一动不动了好久。他看着自己的手指，没有说话。我抬手拨了拨额前睡的发，解释：“凉。”他从容地收回手，低笑了笑，然后又沉默了一会儿。我想了想，搭话：“今日得闲了吗？”他抬时有些诧异，但很快平复过去，“不闲，只想来看看你。”我笑了：“我有什么好看的？左右也不能跑了，你先忙，忙过了怎么看都好。”陆昭戎愣怔住，就那么看着我。我又想了想，正要再说些什么时他忽然站起来，我便停住了话，等他同我说别的话。然而他什么也没说，就一直站着看我。我有些迟疑，想问他，但还是没问。他神中现了些许的局促，掩饰般地转过背对我，声音涩，“你晚些，晚些时候不要睡着……我晚些时候过来，过来看看你。”我一愣住了，又一次没能理解他的绪。见陆昭戎大步走了房门，我意识抬手招来风叫窗再开，等他的背影现在窗，目送他去。厚厚的裘衣在雪中显得很沉，发丝也稍有舞动，颀的影慢慢拉远，然后忽然消失在拐角。“公？”红木端着半碗粥敲了门。我回过神忙招手把窗合上，应了一句，“嗯，我在。”门扉再度响起，红木穿着素净的袄衣，姿态端庄。我接过红木递来的碗，捧在手里着，“他走了？”她挑开散漫倾斜的雾蓝纱帐扣好，轻轻应了声。

    我看着她张了张嘴，想问一问方才是怎么了，但又一想，她也没在屋里，定也是不知的，便有些失望地坐在被里，一动也不想动了。红木转去取我挂着的衣服，回瞧了我一，笑：“我瞧着陆少爷兴的，怎么公这般落寞？”落寞？我？我是有些失落，因为不知他怎么了。但也不至于落寞，毕竟他这么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地不是一次两次了。红木抱着一沓的衣裳来，“公没有同陆少爷讲和吗？”我想了想，“倒也……讲和了。”我喝了那半碗粥，掀开被了床。红木帮着我一件件穿上，系上玉带，又跟着我坐在案台后，束起发，扣上玉扣，再玉簪。“讲和就好了。”她转到前面上仔细打量我，“公正是少年郎的模样，陆少爷果真有光，白底的衣裳天青的袖沿，正衬公。”我停顿了一，转问她：“这衣裳……昭戎选的？”红木低眸掩笑，“是，平白替公添一分仙气。”说罢她又同我裹上淡青的裘衣，细细地抚平衣领，说：“这大裘颜也淡，也没有围脖的什，估摸着要给公围一圈狐。”狐。我指尖颤了一，沉默片刻，“嗯。”我已经知这外面少不了杀戮，没有犯错却要死便罢了，却也没有想到，死亡也可以这般残忍……不敢想，我转移话题：“昭戎说晚上再过来。”红木抬，有些惊讶，可能是因为我不大同她提昭戎的事。不过她也没说什么，只说，“好。”然后便收拾了碗勺，先一步去了。我没有目送她。自我住陆府，院里便从未踏足过旁人。红木住在这个院里和我作伴，除此只有匆匆而来的陆昭戎。我一天当中最多的日程便是早上昏昏沉沉地醒来，问一问今天昭戎在不在府上，然后躺在床上看一会儿天空。通常是看着看着就睡着了，大概午后醒过来，喝上红木备的半碗粥，有时是甜的，有时却是咸的。我没有说特别偏哪个味，昭戎也没有特别代过，因为我在此之前从来不吃所谓的一日三餐。我们天虞没有这个规矩。但是陆昭戎说，我得像外面的人一样，至少装装样，以免去很多麻烦。等我午后醒过来的时候，红木会找一堆我不会穿的衣服，一层一层。穿着得了以后，我就要去看看隔的傻大少爷。满院的素银翻山倒海。这是这个月第三回雪了。我仰，轻声问它：“你是什么样的？”霎时间漫天雪飞旋着朝我扑来，环绕着我兜兜转转，我往后退半步，笑：“别，这是昭戎送我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