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兵

    殷湛没有说话，抱起酒坛来遥遥对着姬蘅敬了一敬，仰把酒喝了个净净。

    姬蘅笑盈盈的举杯对饮，他的动作优雅从容，和殷湛的豪截然不同。两截然不同的风采，却有诡异的契合。

    “殷之黎应当准备起兵了吧。”一杯酒饮尽，姬蘅放酒盅，漫不经心的问：“让我想想，今夜你除了我，里有太后，皇上就像是了牙的老虎，任你摆布，殷之黎从青州起兵，以河为界，就算暂且攻不燕京，也可以立新朝为南燕。就是不知夏郡王的封号是什么，这皇帝由夏郡王来，还是殷之黎来？”

    殷湛面不变，笑：“我若活着，就由我来。我若死了，就由我儿来！”

    “那你不妨猜猜，今夜你是死是活？”

    他的尾音仍然温柔，剑弩张的气氛里，只有他泰然自若。殷湛：“肃国公以为？”

    “临走之前，我卜了一卦，卦象说，大难不死不必有后福。”姬蘅轻描淡写：“我看，至少今夜我是不用死了。”

    殷湛笑言：“肃国公惯来自信。”

    今夜这座红楼里，杀机重重，不知有几个十面埋伏将要上演。然而即便知是陷阱，两人都要心甘愿前来。因为只有对方互为诱饵，以犯险，才会有接近对方的可能。而之所以不惜冒险也要前来，目的也只有一个，就是置对方于死地。只要对方活着，他们彼此就不能安心。

    中钉中刺，就要脆利落的掉。如果没能掉死在这里，也算死得其所。最坏不过两败俱伤，同归于尽。

    虞姬走到了账外，仰唱：“看大王在帐中合衣睡稳，我这里账外且散愁。轻移步走向前荒郊站定，猛抬见碧落月清明。看，云敛晴空，冰乍涌，好一派清秋光景！”

    姬蘅举杯，看着手里的酒盅，淡：“我不死，今夜就先杀夏郡王，再以太后命威胁殷之黎，殷之黎自投罗网，再杀殷之黎。你殷家的兵，降者收归，不降者杀灭。”

    “肃国公太年轻，想的太简单。我以命为我儿开闢路，我儿必不会因太后而自投罗网，再者，你未免太小看柔嘉了。”他轻嘆一声，彷佛一个和善的辈听了不知浅的小辈的话，半是好笑半是解释，“至于我殷家的兵，降者无一人。”

    “那就更简单了。”姬蘅淡淡一笑，“我先杀你，再杀太后，再杀殷之黎，最后杀尽十万殷家兵。”

    “肃国公当心杀孽太重。”

    姬蘅眉一挑，“那又如何？我这个人，命。”

    就此沉默。

    殷湛再开一坛新酒，仰。

    那虞姬唱腔悠：“我一人在此间自思自忖，猛听得敌营有楚国歌声。哎呀，且住！怎么敌人寨竟有楚国歌声，这是什么缘故？我想此事定有蹊跷，不免帐报与大王知。”

    姬蘅弹指间，看也不看，扇上几粒珍珠从二楼飞落，继续落在那隻翠瓷碗中。珍珠衬着碧玉，盈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