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罢顾煜已是指尖微抖，未留意毫尖垂墨滴，于纸上泛起一朵涟漪，缓缓开既覆难收的污迹，像极了满腔压抑难诉的英雄苦愁。“来吧。”顾煜阖眸叹气。书房木门被“嘎吱”推开，外冷风卷来，惊动烛影摇晃。苏云澈未提药箱，银冠嵌玉，一广袖墨绿缎衣，领间绣云细黑绒，装扮不似往常质朴素淡，上多了几分疏离的寒。“不愧是顾将军，未曾叩门便知来人。”苏云澈带意微笑。顾煜蹙眉睁，搁笔负手，低并不看他，躲闪的目光转片刻，定在桌上摇曳的烛焰。苏云澈不介意顾煜沉默不语，信步走到他边，佯装无意瞄一桌案上墨痕未的纸，移开自顾自说：“圣上听闻将军今日告假抱恙，特遣小人前来诊治。不过如此一看，咱们将军好得很啊，多半是心疾。”“哼，我看是陛知我铁了心不赴江南，派你夜访来劝吧。”顾煜心领神会冷笑一声，抬眸正对上苏云澈沉稳的目光，言势难驯。苏云澈被夹枪带似的几句话完全戳破，额前霎时了冷汗，先前准备好旁敲侧击的话相劝尽数作了废，只好尴尬不失有礼地回：“陛也是为难，他若是执意要你去，也就一纸诏书的事，不过还是念着咱们哥俩关系好，叫我过来劝劝。你想啊，君后有不久，胎还没坐稳，定是不能去；公主在西娘关剿匪至今未归，更不能去；其余几员大将要么战事缠，要么老病休养，要么历练不足，如何去得？这节骨上，要问最合适的人选，陛挑挑拣拣，就剩你了。”“那现在咱俩没关系了，劝也没用，趁我还没动手快。”顾煜一听这话，火气浇了油似的蹭蹭冒嘴边烧成狠话，对好兄弟行无驱逐。“不是，兄弟，你再考虑一……”“我不考虑！”苏云澈话刚，顾煜的信香倾刻燃炸四起，烈焰似的弥漫开来，迫他闭嘴。不待苏云澈反应过来，顾煜狠急揪住他的领上稀碎的黑，愤然吼：“我就没有难吗！萧灼华不好，肚里那个还要折腾他，昨夜吐血到三更，天明时才勉睡，到现在还未醒。我不，我妻月份大了临盆在即，我就是去不得！他妈谁去谁去，我要守着我妻！”“草民知晓了，还请将军手留，这是我夫人亲手给我续的边。”苏云澈梗着脖看着面前武将冒着怒火的，虽与顾煜相近气势上却矮了半截，唯唯诺诺地弱声说。顾煜闻言迟疑一瞬，随后气愤地将领松开，甩甩手上的几碎。苏云澈知不宜多留，垂极惜地整理自己的衣领，临走时叹气：“唉，你好歹再想想，毕竟国事为大。”说罢，苏云澈摇摇，拂袖而走。

    门扉再响，烛影猛晃。顾煜目光沉望着窗外鹅飞雪，独自伫立在原地默不作声。顾煜心神不宁地离开书房，抬看夜帷蔓延着鸦黑无尽，飞雪千万间苍月皎皎一，怅眸微阖忽觉睫上沾了白，从心底渗的冰凉倾刻便浸透了中迷茫。悄悄来到萧灼华榻前，顾煜轻抚那人闭的，指尖轻掠过两排黑绒似的静睫，想起幼时自己在萧灼华累极小憩时坏笑着用小手摸他的睫，想让华哥哥起来陪他玩。那时华哥哥睡惺忪被醒了也不恼，只是好脾气地把捣的小人儿搂的怀里，笑问少爷有何吩咐。现在的萧灼华睡得很沉，就算有一屋昏黄的烛光衬着，仍是掩盖不住从病骨透的疲乏苍白。顾煜到无法言说的失落，放纱帘茫然转，走到桌前捧起常备的兵书，却再没了翻阅消遣的心思。拎一壶冷酒，披一件薄氅，顾煜独坐在门外石阶，任凭如渊大雪醉杀寒彻心扉的夜，仰闷饮刀断不尽的愁上更愁。琼芳堆阶又砌玉墙，风卷絮更激银霜。疑是九天倾无垠汹涌叠浪，聒碎了年少将军心间胜铁的雄关漫。自己何尝不担忧大夏百姓呢，可是萧灼华和孩再也经不起分毫意外。不知过了多久，雪落渐缓，月照愈晰，后门透一缕亮。顾煜惊愕回，屋光不偏不倚照在脸上，看到雕扉半掩中，萧灼华笑凝视着阶上呆坐的他。墨发披散及腰，桃柔带。萧灼华如小时候一般轻抚顾煜的脑袋，勾隐忍地眯眸微笑。只见他着广袖拖尾的青蓝外袍，衣摆缀满银纹，如同旋开了一地浮萍扬。腰腹臃得已经系不住衣带，里珠白暗纹的丝纺绒衣宽松地笼着耸圆的肚。上似是坠得难受，堪堪支着后腰的那只手攥着衣料，看着别扭又可怜。“咳咳，少爷穿得太薄，冻坏就不好了。”酒影朦胧里，萧灼华捂嘴咳嗽两声，将左臂搭着的领厚衣抖落开为顾煜覆上，随后小心地托住肚挨着他坐。“哥……你好了？”顾煜看着神清明的前人，顿时又惊又喜。“嗯，”萧灼华依偎在顾煜肩勉笑着，上却不由自主有些发抖，“想不想我？”“想。”顾煜兴之余忽念他怀胎虚，久病未愈，顿时心担忧，“屋吧，你不能受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