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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暮中风景(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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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当然也不能将你抢走,况那时不过路人,若他们不信我的命断,最多是让你自生自灭去。我走时只说你后劫将至,不一年,应能看得见,也便只有你母亲一人信了,追上来寻我,说信我必有化解之法,要我务必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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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只在腕上的手环就是那样被抓烂的,现在想来,那时为了一只糙到极、早几年就该散架了的破草环哭丧着脸对自己的恩人一副“你赔”的表,真该被刺上“骗”两个字发到淮北去。

    借着树影遮蔽,君黎小心翼翼地往前行去。这一首曲音域极宽,中细节却又分毫不——琴应该不是寻常的琴,那么……

    “记得。”君黎。“师父还说那是我父母留给我的护免厄符,害得——后来那草环被人坏时,我慌得都要哭。”

    “师父今年有多少岁数,你知么?”

    “我也是算着劫数要至,便又去你家附近,果然你娘早在等着我。那件事发生之后,你家里人再也不敢不信我之前所言,我便又见了你祖父和你父亲,他们固然也仍是舍不得你,但若你离开他们便能平安,他们亦只能如此去。那时他们还以为可以让你在附近庙宇、了家,他们偶尔还可以看看你,但实际上,便算只是偷偷看看你,也一样会给你增厄。莫说是附近,便算是再遥远的地方,只要他们知你在哪,就无法保证不会有一天念心切,跑去寻你——唯一一途,便是由我将你带走,自此,四海为家。”

    他还没来得及想到“二十五弦琴”这几个字,已经看到了远远的一抹白

    “这个……师父,这事又有什么打,也不必非在今天说。”君黎咬了,逞然不受。

    琴声忽

    “我后来又见过你的父母。”老士恍若未觉他声中之颤。“他们过得也是不错,后来也又再有了儿,你倒不必为他们担心的。”

    君黎一怔。“是师父的?”

    “你也不消觉得不公平,你孤独修,失掉的东西固然是多,但总也有些旁人未能有的所得。若有一天你,便会发现看尽他人运命,再没有什么值得惊奇,也再没有人值你羡慕。”

    君黎在街心恍然抬,才惊觉自己已经回想得太久了。师父的那些话他固然都记着,但是看到他溘然逝,他能的,也只是在心里呐喊一句“为什么”。

    “君黎。”老士拍拍他肩膀,“你小时候的事,我也没有再多的可说,只是你仍是要答应师父——若将来机缘巧合,你还是得知了自己父母是谁,也不要去找他们,就当你仍不知一般,就如现在一般——你能答应么?”

    “真有此事?”

    老士也微微笑起来。“那是因为——我与你命中注定只能这么一段时日的师徒,你便算是不师,也非师不可了。”

    他没先去顾家周围,却去了个偏僻的酒馆——他还记得这地方与自己大有渊源,大概十八年前,自己那个视若护符的枯草环儿,就是在这里被人坏的。

    君黎听他这说法,才觉得有些不妙,慌:“师父康健,忽然说这个什么?”见老只是微笑不语,一手足无措,忙又:“我那什么家世、世,我听都不要听,我几时说过兴趣那些?如今这样多无牵无挂。”

    老士便由他将都拿来,一样样算,可是卦象模糊——君黎看了又看,却仍然只是一团迷离。是因为前的雾,还是因为真的无法算清自己关心的人——他不知;愈不知,就愈着急,前的模糊就更重。

    “我祖父不肯答应,后来又如何?”

    但便在刚门,他忽然听到些什么声音,怔了一怔,站住了。好像是琴声,但非常、非常远,只能隐隐约约听见些不连续之音。他求证似的回看酒馆里的人,正见到掌柜的也抬起来看他。目光一遇,老板也明白他心中所想。

    “于那时的你来说,所谓至亲,当然便只是父母、祖父母,但你若留于凡尘,大后尘世纠葛千千万,再要脱,恐已不易,所以你唯一解厄之法,便是家。但这于你父母来说,恐要比原本的命运更为残忍——因为他们正以你为喜,珍你你,更逾己命。忽然你若离去,一世不得见面,于他们来说,与见你死又有何异?我虽无凡俗之扰,却也知凡俗之痛,所以说了之后你祖父然大怒,拒不肯应,也在我意料之中。”

    他到了徽州。这地方很闹,从淮北逃难来的,都喜扎堆在此,君黎看着人多,心总算好起来。

    “其实不过是我先前可怜路边村妇,问她买来的糙织。问我怎样化解——我尚不知那一劫要如何袭你,又怎知如何化解,只不过想着你家境好,吃穿都是细之,何曾接过这等品,也许这正是你所欠缺。你母亲便千恩万谢,将那草环去在你脖上,后来这草环,竟也真的救了你一命。”

    老士说到这里,话题忽一转,:“你是否还记得你小时候,臂上一直有一只枯草梗编就的环?”

    难是她?他眉微微一皱。她怎么也会来这里,又为什么要在此地弹琴?

    君黎勉:“我知。”随即挤个笑意来:“师父今天怎一气与我说了这么多——往日里是连问都不让我问的,这意思是不是我如今定力已足,能算师了?”

    “知啊,该是七十六岁。”

    那天是两伙人在此打架,而他们一老一少两个士算是受了牵连,不但算命没算成,还受了误伤。君黎至今还是有后怕,那时自己年幼无知,看见有人开始动手,还师父箱里唯一的铁剑来想帮其中被袭一方。

    天气仍然保持着度,如同夏天不肯离去,秋天无法到来。

    老士说到这里,沉沉地叹了气。“我没见过如你这般凶险的命盘,命中尽是大劫,件件都足以令你这条命戛然而止,或者就是令你边亲眷惨遭不幸。你父母、祖父母因你病愈都是兴采烈,却不知那只不过是个开始。”

    “这几天每天都能听见。”掌柜解释似地说。“不晓得是哪里传来的,我也在纳闷呢。”

    君黎一时有摸不到脑:“怎么了,师父又要去哪里么?”

    师父修一生,却为什么从无一分一毫可能改变这最终的结局?我从此后要孤独地活着,活十年或二十年或三十年或四十年——就算看尽他人运命,我也算不自己的寿。也许这样冥冥之安排,就是为了要让我活着,自己见证自己的一切,可是若最后都是一样的结局,活着又究竟是为了什么?

    老,轻轻叹:“浩浩移,年命如朝——君黎,我修数十年,终也是要有这么一天。”

    他停了一,听君黎只是沉默,便又:“你一直执着于自己世,但你父母是谁、家乡在哪里,却是我最不想让你知之事。如今你学会的东西也多了些,应能明白我这般实是为你好。”

    老微微一笑,“那便是我那天予你母亲的东西。”

    君黎就谢地一笑,“那么我去看看。”

    坏草环的人,他听人家喊他“程左使”。这一伙人均属附近一个叫“青龙教”的江湖派别,那“程左使”想来真算得上好人,还当真愿赔他什么,寻来寻去,寻了一个剑穗。其实自己已经打算欣然接受,可惜师父还是婉言谢绝了。大概也正是因为这个应得却未得的剑穗,后来终于在姓夏的那人得了一个同样的,自己是不释手,当作护符的替代,始终系在剑上。

    “你落了。”老士答。“之前那病好之后约大半年,恐怕你家里人也忘了我的警告,在船上一时疏忽,你便落了。那时已经日暮,又大,你家中上寻了你一夜都未有结果,几已绝望,到天明,却发现你一个小小娃儿漂着,四肢都泡得了,原以为是死了,却不料你脖上那个糙草环缠住了草,你动弹不得,却竟浮在那上睡熟了。”

    君黎怔怔地听着,想着自己小时一直喜坐船、喜,倒不知是不是与此有关。

    他就真的循着琴声去了。愈是靠近,那琴声就愈发听得完整悦耳,但这悦耳——却是伤之音,琤琮快慢间,是数不尽的心痛与遗憾,一层层、一地包裹上来,借着林木的错回声,到最后,叫人都没有时间调整呼,只陷无尽的悲切之中。

    “待我死后,你更无牵无挂。”老仍是笑

    到最后,他只能把东西一扔,喊:“我便是不信!”

    “我不忍就此告知你父母真相,自试着换法再推,结果亦是一样,只是偶然间试从你命中离至亲之属,竟见这命中就此劫数尽消,几乎可说是风平浪静。”

    老士看他一双通红的睛,摇了摇。“到这般年纪,你仍如个小孩,求之路,也许真的太难为你,但为求避劫,你也别无选择。好在你悟还算好,跟着师父那么久,该会的也都会了,我倒不担心你一个人难以为继。”

    君黎听得张,话也说不一句。

    ——是谁在这里弹琴?

    “所以,师父便告诉我父母,必须要我远离他们,避不见他们,方能保我平安——?”

    君黎发现自己又说错了话,可是听他真说了“死”字,他圈都红了起来,急急:“我现在就开一卦来看看,师父若不命百岁、千岁,那便没理了!”

    “我没为他们担心,我只要师父你莫要用这办法试探我!”君黎不知哪里来的盛气,一站起来。“我已经说了不要听他们的事,我一句都不要再听,师父你便不要再说!”

    是当看到旁人明晃晃的利刃开始向自己劈过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手足本就不听使唤。若非有个人忽然从后抓住自己手腕,替自己挥了几剑,恐怕自己那条命就不在了。

    君黎在酒馆里坐着等了会儿。这里是青龙教所驻的山谷附近,他原本希望着能见到一两个青龙教的人,就算不认识,也算是与过去的联系。只可惜并没有,连旁的人都没几个,更没有算命的生意。他只好站了起来,慢慢向外走去。

    君黎一言不发。

效,你几日便好起来。你家里辈为谢我,便邀我过去,盛款待。我对你的运命好奇,便还是去了——你父母不疑我有别的目的,便将你的姓名八字、诸都告知了我,要我给你算个命——这个命盘,那日不看也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