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窝在榻上发懵，“这就没理了，收礼是兴的事，她不喜，怎么反倒哭呢？”毓秀笑着捧来茶，“咱们三爷送了她一把扇，说是在北京的时候鲍阁老家的小送的。琼姑娘晓得了生气，在屋里骂说：‘拿别人送的东西人，什么意思？！’”老太太听见她学着素琼冷冷尖尖的语气，不由得将眉皱起来。她心里想，她送的那镯原也是人家送的呢，素琼岂不是在指桑骂槐？脸便渐渐冷了几分去，且先不理论，想着要问一问那鲍月的事，便吩咐，“去把镜儿叫来。”未几池镜过来，听说此事，觉得不可理喻，分说：“我哪里记得那是谁送的？不过要说是鲍家小，那是断然没有的事。谁家小轻易把落了名的东西送个男人？可不要说这话，人家鲍家小前年才刚阁。”老太太一看池镜一片坦，心想他们家的男人虽胡闹，倒还不至于那起伤风败俗之事，因而对素琼张胡来这事很不兴，“可见那是她信胡说。这话也是好说的？”池镜恍然想起来，“我在京的时候倒是常和鲍家公往来，互赠东西也是常有的，兴许是他错拿了他妹的东西送了我，我们都没察觉来。”“这也是有的。”老太太盘问清楚后，原想叫池镜去萼居赔个不是，可想了想，又赌气没说，只打发他回房去。自己在榻上歪了会，和毓秀说：“这小事有什么可生气的？生气就罢了，还说那些话，也不像个姑娘家嘴里随随便便说来的。话又说回来，我们家随便拿件东西来不比外的好？难送的东西好了反惹错来不成？”明是说池镜送的扇，其实还是对她自己送的那镯耿耿于怀。毓秀猜到，在旁打着扇微笑，“这位琼姑娘的心啊可不比别的姑娘，很有几分傲气。我想她倒不是为东西好不好生气，就是觉得拿别人的东西人是不重她。”老太太瘪着嘴，“还要如何才算是重她？为她过生日，我早几日就叫人打算起来了。还跟大说，她是客，排场要比咱们自家的姑娘过生日还要大才好，这还有什么可不足的？ ”“我听萼居的小丫们说，她就是那。在那里住了这么些日，一句闲话不同她们说，只和自家带来的那两个丫说话。和咱们家的姑娘们也不走动，说大脾气不好，二大字不识——”说到此节，老太太把眉斜吊起来，“还有这些话？”毓秀笑：“也不知真假，兴许是小丫们胡说的，老太太听一听就罢，不必往心里去。”“还说了什么？”“还说四姑娘成日侍奉桂太太的病，又不是她的亲娘，她伺候得那样勤谨，看着有些结的意思，说她没骨气，和她也没什么话。五姑娘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丫，成日只知争吃穿，既没气度，也没涵养，也难怪，燕太太那样低的会生这样的女儿。”老太太额心愈发蹙，默了片刻，冷笑一声，“咱们家的人倒都叫她说了个遍，她的力倒好——只怕也少不得要说我两句啰？”毓秀笑着摇，“那倒没听见，想她也没这个胆。”私底谁知有没有呢？老太太早年间被人议论怕了，再则她们是四老太太的娘家人，四老太太是什么人？那可是对她知知底的妯娌，先前她们母女在那边府上住着，只怕聚在一就没少嚼她的。仿佛又回到年轻时候，她那双睛也有了年轻时候的一神采，像月亮底的缸，泛着黑纹，返着一丁冷白的光，显一幽怨的恶毒。越想越气，便吩咐叫了翠华来。翠华也不知为什么事，想着趁此回禀一生日宴的事，不等人问，先笑说起来，“我在外请的那戏班就是上回婶娘东的时候请的那一班，听说他们也写了几新戏，满南京还没人听过呢，咱们家是一——”话音未断，就听毓秀在旁边咳了两声，暗将梢向榻上斜瞥一回。翠华领会，忙窥老太太的面，险些昏了！榻上光影黯淡，竟没发现她老人家一直是板着脸的。翠华讪笑一，退回椅上：“别的，我一时也没想到有什么新鲜的，还等老太太示。”老太太却说：“我想着年纪轻轻的姑娘家为个生日闹得太喧哗了也不好，她也受不住，我看还是比着金铃的例办 。也不必外请戏了，咱们家那几个就够了，不然闲养着他们什么？”翠华暗窥毓秀，见毓秀闭目轻了一回，便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一味答应。来问了毓秀才知是于家母女将老太太给得罪了，真是白得的趣事，恨不得要同人分享，就难得走去络娴房中。络娴还当她来什么，不想听了这些话，又好笑又痛快，在榻上笑得拍手，“可见不单是我一个人这样想，本来嚜，她成日摆着个千金小的架，要说起来，咱们家里无论媳妇姑娘，谁又不是仕宦之家？好像就她是独一份的大家小，看谁都低她一等。我就不喜她的那副样！”玉漏在旁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