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镜的笑却慢慢变冷，目光在她脸上一寸寸碾过去，像握着把刀比过她的脸，“我问他，他说他是个老实人。他是么？”玉漏一时没能领会他的意思，稀里糊涂地看着他。他近前来贴着她，笑里掺着寒意，“倘或叫我知他有半不老实，我一定送他个阉。” 永攀登（o九）雨还没停，永泉去雇了轿并池镜归家，玉漏仍携伞回来还王家。二人商议好嫁娶之事由池镜自去筹谋，这事上玉漏没办法，只好听他的话，回府后暂不能对任何人提起，一切仍是照旧。这几步路上她又想，池镜会不会是缓兵之计，先哄着她回来“退亲”，说是说他自有打算，最后却不了了之？真到那时候，她可真是无计可施了，难又另找个“嫁”？一面惴惴地踅王家院，见西坡在屋檐底逗孩儿。他坐在条凳上，背后的墙被这一日的雨氤氲成了冷清清的灰。玉漏撑着伞立在跟前想，这个人真是命苦，真是命苦，在嘴边的鱼也吃不到。一个梨娘，一个她，好像都是从他生命中溜走的，他注定要一生孤苦。须臾西坡抬起来，神慢慢由惝恍变得淡然。两个人迎面相望，才隔了这一会，又像是隔了几年似的，都有些说不话来。西坡和孩儿笑，将他抱在条上坐着，握着他的手向玉漏挥一挥，低和他说：“问问三姨娘在那雨地里站着什么？嗯？”东坡只学得个“三姨娘”，别的词句咿咿呀呀混了过去。玉漏捉裙过来，学着小孩嗲嗲的气，“三姨娘来还你们家的伞啊。”伞收了立在墙，她也在条凳上坐来，握了握东坡的手，“他雇了轿回去了。”西坡抻直了腰笑问：“你们说定了？”玉漏忽觉得有细针扎心里似的，方才的兴一都散尽了，“说是说定了，但这事果然要办起来，也没那样简单。”“这是自然，毕竟他们是侯门望族。不过我想，只要池三爷愿意，定会拿个主意来，他不像是会临阵退缩的人。”玉漏睐着看他，心里想问“那你呢”，又没问。这时候即便问个喜的答案来也没意思，不知到底是怎么样还可以安自己——他是为她好才从未争取过。但自己也觉得这理由有可笑。她低，握着东坡的手玩，“我明日一早就要回去了。”西坡先着，后面才应了声，“嗯。”好歹也是回应，不像那时候去唐家，她抱着个包袱跟在她爹后，走过这门前，不是没有赌气的成分。可他都不知她那天就要到唐家去。现在他知了，照样没多余的话说。那雨得绵绵的，看样一时半刻停不了。她不由得又恨起来了，恨到骨里，一丝缠绵的疼。东坡这孩不讨厌，总是咿咿呀呀自言自语，不缠人，低去的眉和梨娘很像。玉漏望着他忽然笑来，“他怎么自己就能玩半天？”说到儿，西坡的话倒多起来，“他就是这样，小时候哭闹，大了倒不这样。给他个什么，他自己就能鼓捣个半日，不是饿了也不会来缠人。”“很好带嚜。”“亏得是好带，我爹娘也不大好了，不然哪里禁得起他闹？”玉漏笑着沉默去，沉默得发慌，只要她没话说，他一定更是不开。她想到去唐家前的那个晚上，在支摘窗前朝这院里望了很久，一颗心悬在苍森森的夜里，像悬在渊里，落不，也爬不上去。她是贪慕虚荣，也知不该如此，但他们连家都这样过来的，仿佛是理所当然，那时候连玉也还没有那些逆反的话说，所以很希望能有个局外人来骂她两句。稍坐片刻，那王家妈从厨房来，看见玉漏坐在那里便笑着了，并没说什么。两家人因为秋五太太的缘故，关系一向很僵。玉漏没好多留，起要走，“伞我给你搁在那里了。”西坡喊她，“你打着过去。”她没理会，只把一手遮在额上，好像故意要淋些雨，这惨淡兮兮的样他看，好叫他知，她走到如今这步田地，变得如此利熏心，全是他放任的结果。其实没理，他对她没有责任，但她就愿意这样想。归到家中，秋五太太问这半日哪里去了。玉漏提着裙抖一抖，坐到八仙桌旁来，“到隔王家去了一趟。”秋五太太在旁座摘菜，一听就生气，转想也许她是和西坡商议诓池家的事去了，没好骂，只把手里的菜往桌上一丢，瞟她一，“你可别三心二意的，趁这来往间，和那王西坡——”玉漏不耐烦地乜一，“我要是想和他怎么样，又挖空心思要搭上池家什么？”秋五太太笑了笑，现想来，觉得玉漏擘画着要当池府三这事很像痴人说梦，那是何等人家？他们池家的人在家跺跺脚，南京城也得震三震，冷静来就不大信。不过她在池家当差是千真万确的，这梦算是发得有有据。她劝：“昨晚上我和你爹说你这个事，连你爹也说你这主意太大了些。我和你爹商议，你脆就听那池三爷的，先和他混着，等回他娶了亲，再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