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闹他们的，天也只黑了一半来，丫们打来给池镜洗漱，他坐在床沿上掬洗脸，瞟着一旁的玉漏，她盖着盖，像是布盖着的一只鲜亮的红瓶。玉漏听见他在笑，“揭了吧，还装模作样盖着什么？又不是没见过。”听语调有些轻飘飘的醉意，她没理他。他要伸手来接，给金宝打了胳膊，将面巾在他手里，“急什么？等我们走了你再揭，新娘又不是揭给我们看的。”众人听见都嘁嘁低笑起来，珍娘也在旁边站着笑，睛躲闪着羞答答地看在池镜上，笑声却比旁人都大，引得池镜也看了她一。她看见池镜在看，忙在前两个小丫手里找找还有什么可服侍的。却毫无章法，好些件她也不认得。丁香取了柄小刷蘸了牙粉给池镜漱，斜她一：“你别站在这里碍事。”当着池镜珍娘也没好说什么，只让到一边，还是偷瞟着池镜，待屋里忙完了才给青竹招呼着去。侧面条案上着两只偌大的红烛，帘笼帐都换了红，映得满屋里都是昏昏红红的光影。池镜打量着遍繁芜的新娘，挑开那盖，看见玉漏的脸，也不知是帐映的还是搽的胭脂，比往常看起来有气，嘴也抹得红亮，像挤破了的樱桃。然而她人还是那个人，冲他微笑着，睛里倒没看有什么特别的喜。本来嚜，都是旧相识。他娶了她，如愿是如愿了，可忽然就像幼年和先二太太赌气不吃饭，赌输了，饭咽肚里，虽然满足，又不免觉得有屈辱。所以也还赌气，不忙着有一步举动，一脸淡然地旋到榻上去倒茶吃。整个人向里围板上靠着，一条平搁在榻上，一条支起来，茶盅衔在嘴里，不急不躁的，很闲适的神气。玉漏起初还不觉什么，后来见他肩后窗上再不见一天光，外的嚣嚷也渐渐沉去，熏笼里的火星辟啪蹦起来，心才渐渐到无所适从。难就这样在跟他熬一晚上？她可是熬不住了，上穿得太繁琐，压得骨都是沉甸甸的。她坐不住，也起来在圆案上倒茶吃，衣裙窸窸窣窣挲起来，蓦地有尴尬，“你吃醉了么？”像没话找话说。池镜睇她一，很快垂，是怕多看她几就耐不住，“没有，我那酒壶里多半掺的是，大哥还替我挡酒。”他闲淡地笑了声，“今日唐二也来了，还问我讨的是哪个连家的小。”这时候提这个有什么意思？难到此刻他娶她还觉得是屈就？玉漏搁茶壶，衔着盅转过背去，慢慢往床上走，“噢，大概都想不到吧。南京城姓连的人家也多。”池镜暗悔说错了话，不得不往前坐，放到地上来，想起又没起的样，老远朝她望过去，笑了笑，有丝讨好的意味，“这屋比从前好不好？”玉漏这才得空斜着将卧房扫一圈，把茶盅握在手里，也笑，“你这间卧房我先前从没来过，先是什么样我也不知。”“那这样你喜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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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床有妆台，床尾贴墙摆着一架海大的多宝阁，直连着条案，那排窗外面就是那方天井，藉着溶溶月光可以看见那棵白玉兰的影，这时节一朵朵全开了，白得有凛凛的冷气，树底有石桌石凳，旁边便是通向燕太太房里的海棠门。玉漏从前从外走过，也朝这窗里瞟过，那时候家不是这样摆。她抬手摸架床的雕罩屏，凉的，透着香气，从前也不是没摸过这些好料，但当想到这些是自己的了，就有短促的幸福。她不由得狠狠。这就算和好了，不该说的话抹了过去。池镜笑着走过来，看见她耳的坠还因为她方才那一阵在摆，竟然是他当初送的那对“柿柿如意”。他自床沿上坐，手托着一只耳坠看，“怎么这个？人家说新娘新娘，从到尾的行都要是新的 。”“我人也不是新的人嚜——”玉漏低着声呢喃，恍然有些失意。池镜听见也装没听见，不过心忽然理解有的男人为什么偏劝伎女从良，想着这个人是为他洗尽铅华，这个人是为他新生的，就觉得愉悦。他还托着那耳坠没放，顺着摸到她耳垂上去。玉漏偏着脑袋让了一让，忽然有几分羞涩，“这是红玛瑙的，又是现成的，不是正好？”“可这是别人过的。”玉漏想起来他说过，这副珥珰是从一对年轻夫妇手上买来的，人家穷了没办法，连嫁妆也卖。不过她还记得他讲的，那小官人说不能私自主，要问过太太的意思，偏太太不在家，他才在他们家里憋坐了许久。这倒是个好兆，希望他将来也这么敬重她才好。“这有什么，好东西还怕人使过么？那些古董不也是好多人都使过？”她想着闷笑起来，一刹那笑得烛光也温柔。池镜心神一，便凑去亲在她面颊，“你今天可不好再讲不行了。”玉漏先诧异地抬起脸，一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脸不觉烧得，嘴里咕哝了一句，多半是逞。池镜索住她的，不准她再埋去，一面亲着她，一面摸到她脑袋上，将钗环一一地都来丢在地上。叮铃光当的，玉漏听得心惊，生怕哪个摔坏了，心砰砰个不停，眉也扣在一。他先很温柔，她给他亲得忘，阖上了，他就有些急促起来，慢慢像在狼吞虎咽吃她似的。一会他忽然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