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坐说：“不过我犯不着要他的命，我听说他夏天就要迎那寡妇门。你瞧，连个寡妇的命也比你好。”她的命不好，只能嫁给他，所谓“百年好合”，其实不过是“百年蹉跎 ”。玉漏不承认，玩笑地问：“好没理，我的命怎么着也比她吧，我不是嫁给了你么？”他忽然也笑，笑得肩膀抖动得厉害，“我命不好，娶了你。”也像是无奈的一个玩笑。他仰面倒去，慢慢发起些无关要的牢，“我自小命就不好，苦得很，”玉漏听个起就险些笑来，总觉这话从他里说来，实在稽。不过听去，也渐渐笑不来了。“我自生来，就给抱到了大伯母屋里，她是正房太太，不论是不是她亲生的孩儿，都理应是她教养。三四岁的时候我懂事，才知她不是我的亲娘，我亲娘是在他们后那院里的西厢房住着。那日我寻到后去，扒着门框看见她在屋里活计，很文静温柔的样。可是那么个文静温柔的女人，不过听见我喊了声‘娘’，就忙站起来叫丫把我抱了去。她是怕大伯母，我知，怕得这样，连亲儿也不敢应一声。那我从此也不要认她。”玉漏记得他亲娘，虽然不常打，但园里撞见过几回，从前节家宴上也常见。她总是不多话，不过遇着了就和玉漏笑着，她和旁人一样也叫她“三”，辈不似辈，亲人不似亲人，守规矩简直是严防死守，生怕惹祸的样。玉漏也知，是怕犯老太太和桂太太的忌讳，她们都是没有生过儿的人。不过他为什么忽然要对她说这些？好像是对她打开了他一间私密的屋，里摆着他幼年时的许多小玩意，残破的，断截的，落满了灰，横竖堆在犄角旮旯里，屋里结着蜘蛛网，许多年没有人扫洗过，连他自己也很少光顾，怕惊起灰尘迷了睛。她自然也是不敢走去的，其实知一个人的私密事是很有压迫的，尤其当那些私密事越琐碎，越不要的时候。因为越是不的，越是一没有目的的绪。疑心他是哭了，最尾那话明显有些哽咽，像小孩在赌气。但她不敢走过去看，也没敢问他，唯恐他的期望会缠到她上来。她也怕啊，怕上他。他是男人他不会了解的，一个女人守不住心，就什么都守不住。这和西坡并不矛盾，她可以放心地西坡，是因为知西坡从没有属于她。 经霜老（o十）池镜仰面倒着，睛里有泪完了似的涩，但其实本没有哭过。外还是那样闹哄哄的声音，亲戚们谈笑，人们着吆喝，玉漏也还是那样无动于衷地坐在榻上。往事只在他自己心翻过，并没能在别人心里激起半浪。他有无能为力之，渐渐也觉得说这些陈芝麻烂谷的事很没意思，便笑了笑，“我晓得你不听这些废话。我素日也不说，今天也不知是怎么的——”玉漏神魂一抖，生怕哪句话说得冷漠，显得她对他过于无。只得温柔笑起来，“听你说小时候的事也蛮有趣的，我原还以为像你们这样的公，要什么没有？想不到也有这些不如意。”语毕倒有一缕真意切的叹息叹在心里。池镜听是敷衍，有些心灰意冷，抬起手捻着那帐，“你真是会安人。”玉漏两手摆在裙上相互抠着指甲，也想要走去床上陪他坐坐，不知为什么觉得他此刻就是需要她坐到他边去。但她一想到那形，就有些发臊发窘，到底不习惯卸防备的两个人贴近在一起。沉默一会，池镜忽：“去给我倒杯茶来。”她觉得是被赦免了，忙由榻上起，逃似的开门去，才发觉坐得浑骨都有些僵。走到厨房里来瞧，因为客多，茶早一碗一碗地沏在那里，不是泡得太就是有些放凉了，她们家那些亲戚倒不是讲究的人。她原也要随便端一碗去，又不知怎的，心里倏然冒个念，“要待他好。”她又没什么可为他的，只好重新沏了一碗的茶端回房去，也算是给他的一安。将茶搁在炕桌上，走到床边来叫他，才发现他蜷着睡着了。玉漏没好再叫，立在床前看了他一会。他睡着了也是轻轻皱着眉，大概是因为梦里也不觉得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