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镜鄙薄地笑了一笑，“你还不知她么，不肯麻烦人，一定是将就着那几样病人吃的稀粥小菜吃，清汤寡的又什么意思？”金宝立在他后望着镜中直笑，“那我午晌亲自给她送去，还要跟她说：‘咱们三爷真是杞人忧天，自己家里还怕吃不饱饭，非叫送饭。’”池镜上在镜中笑着瞪她一，“你几时也多话起来了？”金宝回乜他一，“我还多话？那你拣个话少的去吩咐好了。” 经霜老（十二）送了两日午饭过去，给老太太看见，少不得玩笑似的唠叨，“我这里难还会少三饭吃啊？”因此玉漏不叫金宝送了，就在那边屋里吃。跟着吃了几日稀饭小菜，这日当着桂太太的在屋里，老太太竟也谅起来，特地吩咐丁柔，“叫厨房单给三预备些午饭，成日跟着我这把病骨吃这些，没得把人吃瘦了。”说着定定地倚在床上看玉漏几，向桂太太：“你瞧她可不是瘦了些？为我的病劳累她不少，偏我这不争气，也亏她有这孝心。”桂太太虽每日也来，却不过早晚来问一次，自己久病缠，不能在床前侍奉，因此觉得老太太这话是在她。便笑起来，“看着老太太病，我媳妇的不能在床前尽孝，单叫孙媳妇在这里，我这心里，也真是恨自己无能——”老太太咳嗽着摇撼两回手，“你也不好，哪有叫个病人服侍另一个病人的理？何况我这一病，许多事都落到了你上，你虽有大二两个帮着，可她们一来年轻，二来屋里也有病人要伺候。你也够为难的了。”这一向老太太将家的事都给了桂太太，桂太太底又有翠华络娴二人，人们背地里议论，都说这回大房受尽重用，只怕将来那些产业多半是落在大房手上。桂太太也有这疑心，不由得暗暗兴，越发郑重应对。更兼听见老太太这几日非但未见好，还常日哼这里疼那里酸，益发有神不足之势，恐怕真如她自家说的，是大限将至了。瞧玉漏从丫手上接了药走来，桂太太又忙接了过去，坐到床沿上服侍吃药，“老太太今日觉得可好些？”不问还可，一问老太太便一阵咳嗽，咳得险些断气的样，玉漏忙挨着坐在背后给她顺着背，她自己也捶着吁短叹，“还不是老样，倒比昨日更觉气短了些。我就说是白费事，成日吃这些好汤好药的，净是虚费好东西，随我死了算了，横竖我的棺材现成在那里，睡去大家轻省。”桂太太忙劝，“您可再别说这样的话，别说媳妇孙媳妇们听见不好过，就是大老爷这几日还哭了几回。您就不为自己活，也要为儿孙们想想，您要是撂开手，撇这一大家可怎么办？”老太太一面埋吃汤匙送来的药，一面抬着睇她一，脑门上层层叠叠的横纹挤得有力量，“我就是没有这病，终是要死的，不过得了这病死得早些个。近日看你倒不错，家事料理得井井有条，也没听见什么岔，往后这个家给你来当，我也放心。”桂太太猛地心激，嘴角抖动几，难掩笑意，“我不中用，不过是学着老太太的样。还望老太太早日好起来，多指指媳妇。”药吃尽大半碗，婆媳俩又说了几句，桂太太见她神实在不足，又听见外又丫来叫，说是那边到了该回事的时辰了，便向老太太告退。玉漏送着她去，两人并向外走，桂太太悄声问：“你看老太太的神到底如何？老人家的话嚜也不可全信，总是往坏了想，还得你们旁伺候的人留心。”这一向玉漏也格外留心着，据她看来，要说老太太不好，可总觉得她那松弛的底，时常有一凛凛的神迸，要说她好，又总觉哪里不大对。不过老太太既然一味副灯尽油枯的样，她也不能不陪着足戏，“我看她老人家的神是大不如前了，太医说，上年纪的人都难说，不像年纪轻的人，一样病症就是一样病症，对症药吃好了也就好了。这上年的人呐，五衰竭，气虚弱，也许并没什么险的症状，但是捱着捱着，大可能就捱到了——”桂太太波微动，了，这厢走到外厅来，便推玉漏，“你去吧，不必送了。”玉漏福过复回去，走到卧房门帘底回首去看，见桂太太又叫着毓秀往外说话去了，难是不信她说的话？“你站在那里瞧什么？”以为老太太睡着了，却没睡，侧卧在床上，一堆睛炯炯地朝帘望过来。玉漏忙丢帘过去，稍忖须臾，微笑：“桂太太叫了毓秀到廊细问您的病，还是放心不您的缘故，回回来，回回都要问。”老太太只在鼻底轻轻了气，倏问：“你这两日听见她咳嗽没有？”谁？桂太太？玉漏自床沿上坐，在她那狐疑有神的目光掖了掖被，慢慢摇，“好像没听见，像是比往日见好些。”老太太翻正了，在枕上笑笑，幽幽的目光透过帐，不知望到了何去，“从前听人家说，家里有一个病，就有一个好，这是后病的那个把先病的那个的病气走了。瞧，果然不是？我病了，她就好了。”玉漏暗咂这话的意思，果然八成她是装病。她也不问，却将话锋一转，“要是吃聂太医的药吃不好，不如换个太医瞧瞧？我看聂太医用药过于谨慎了些，不温不火的。”老太太倒不肯，向里翻了个，“换来换去的，麻烦！到这年纪了，就是大罗神仙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