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每句话都是发自肺腑。兆林揽着她晃一晃，“不要你伺候酒菜，你只到桌上陪坐，”又凑来她耳边低语，“不然我和你妈有什么话好说？”玉咯咯笑起来，只好依他。饭吃到一半，那两样菜方买回来，她吃两便搁住不吃了，搽着嘴：“没吃的时候想，吃到嘴里也没意思，怪腻的。想吃个鲜荔枝。”连秦家妈脸上也有些讪，生怕兆林生气，便劝，“你好歹再吃，别白费了大爷的心。这时候卖果的人都收摊了，上哪买去？”玉丢绢向兆林笑，“他费什么心？他不过掏银钱，跑的又不是他，是不是啊？”兆林也不生气，因笑：“好好好，掏银还不算，还要人家掏心掏肺。”说话使丫叫了他那小厮赵来吩咐，“你到街上转转，看看还有没有卖鲜荔枝的，多多买些来。”天将黑不黑的时候才买了那鲜荔枝来，两个人在楼上开着窗纳凉，玉那样并不像真想吃，立在窗前吃一颗便往底河里丢一颗，砸到摇过的船上，“咚咚”两声，人家骂，她立时蹲到窗底。那赵瞥见，心里骂她不知是哪里钻来的妖，专会折腾人！一面立在对过榻前，低声低气地和兆林说着什么。玉竖着耳朵听也没听见说的什么，只见那赵去后，兆林的脸就有些惨淡。她便从窗前走过来，低看他，“敢是家里什么事了？”兆林像是没听见一般，只顾两手撑在膝上，俯着背埋着不知再想什么。她就没再问了，旋裙到另一边坐。不知几时兆林回神过来，一看炕桌上灯也了，玉在对过安安静静地坐着剥荔枝，剥满一碟晶莹剔透的果在那里，光仿佛凝结在那昏黄的烛火里。见他抻起腰向后靠，她便拣了一颗喂他，“什么事了？”兆林将一条小臂抬起来搭在额上，叹：“没什么，家里有个丫病了。”“丫？”玉轻笑一声，“你几时也起个丫的死活来了？”“不是寻常的丫。”“不是寻常的丫，那就是和你有些分的丫了？那你还不回去瞧瞧？”玉撑在炕桌上，又送了颗荔枝到他嘴边。他偏过脸来睇着她，觉得她就是这好，真到要的时候，就收起那些小，变得十分贴。他衔了荔枝摇，“她已被赶回家去了，他们家里并不晓得我两个的事，我不好去瞧得。”“病得重不重啊？”“挨了打，上都打烂了，你说重不重？”“为什么打她？”“是我们家老太太的丫，得罪了老太太，将就给打一顿，赶去了。回家去，家里人也不给她好生治。他说得轻描淡写，好像这事是司空见惯了的，不过嘴角噙着苦笑，犹有两分心疼的样。玉便笑：“你和她很要好？”“好也不算十分好，好歹几年的分，她帮了我不少忙的。”他很坦诚地说：“她倒是很喜我，常在我们老太太跟前替我周旋，要不是她，我不晓得要挨我们老太太多少打骂。是我对不住她。”玉默了片刻，扭一看天，忽然起拉他，“那我们去她家瞧瞧她好了。”兆林仍坐着，“他家里并不知我和她的事，给他家里晓得，就等同于我们老太太也晓得。我们老太太那个人——”不知怎么形容，因此咽住没说了。有时候想起来，正是因为期在老太太的统治之，使他看许多女人都是可的。她还是拉他，“我们就在她家外看看，你信不信，她会知你去瞧过她的，就是死了也能安心。”兆林望着她好笑，“不去她怎会晓得？”“将死之人魂会窍的，再说你们要好一场，总有些心有灵犀。”兆林在心里笑她傻，转又想，这世上的人都聪明，像她这样傻的倒难得一见了。竟然也给她拉起来，还真乘了车往卢家去。车停得远远的，在黑暗中可见卢家宅门前的两盏黄灯笼，在月明星稀的夜晚，像两只无力的睛，徐徐的风像谁的微弱的呼，得人心里怃然。玉挑着帘眺望那宅门，家和万事兴的样，看不里有个人恐怕要死。却听到畔有几动鼻翼的声音，她猜他是哭了。后没几日，卢妈妈便府去回老太太，毓秀死了。玉漏在跟前听见，心狠狠一，落后就像是给给一把掐住了似的，陡然静止来。说是上的伤拖拖拉拉治不好，烂了一大片，浑又不退，吃多少药都不见好转，就病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