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漏一转过来，显得有两分张，“说什么？没什么好说的，他那些不过都是废话。”“废话也不好不听听看，为上回我提早离席，想必他生气，这会再走，也太不给面了。”他执意要走她的世界看看，然而真和连秀才相坐来，才发现和所料的一样，她的世界既鄙又市侩并且无聊。连秀才说来说去，无非拐弯抹角奉承他，他奉承人也不直接，还要顾及自己读书人的脸面，池家门多得是这样的读书相公，他连市侩也市侩得毫无新意。池镜听得打瞌睡，好在秋五太太好几回，又是换茶又是上心，偶然笑盈盈地搭话，“是嚜，我看那县太爷的才还不如他哩！”声音总是像说书人的醒木，掷地有声，明连秀才不能言明的话。每逢此刻，连秀才便要板住脸乜她一，“我在和姑爷说话。”意思叫她不要嘴，但总给她嘴的机会。池镜坐到后来坐不住，只好起作揖，“岳父大人的意思我晓得了，回待我写信上京去和父亲说一说，若是查明罗大人果有此事，自然是该革职的革职。至于叫谁补这个缺，我只好尽我所能替岳父大人说几句，可到底还是吏的事，成与不成还是两说。”那秋五太太又忙赶来笑，“姑爷都说话了，哪还有不成的理？”连秀才瞪她一，便起送到廊庑底，“贤婿不要多心，若是为我，那些话大可不必对老爷说，我并没有私心，不过是看不惯官场宿弊，所以才和你多说了两句。”说话向西屋乐呵呵地扬声，“三丫，姑爷要家去了，你来送一送。”玉漏仿佛是给人擅了她脏不堪的闺房，脸没搁，抬不起来，狼狈极了，对这个闯来的人不免生怨意。她低着脸将他送至前门，立在那扇大门边，小声：“你明日学后还是回府里去吃午饭好了，我们家的饭恐怕不合你的脾胃。”纵然他们家污秽，但因为有个可心的人在这里，使池镜不得不驻足来。大概从前西坡也是这样听着或看着她这不堪的生活，她也许未必没有过排斥，但因为躲不开，所以也只好慢慢朝他打开了门，这才有了后来相知相的时机。池镜想到此节，忽然原谅了她一时冷一时的态度，没人可以比他懂得她的抗拒，那不过是因为怯懦。他立在门前低声笑了笑，偷偷抚了她握在门上的手，“多吃几顿就习惯了。你记不记得同你说过，从前北京南京两跑，路上什么野店都去吃过。”可是不行的，他们家怎么好和野店比？那不过是银钱两讫的生意，真牵扯上人，哪里那么好脱？连她也是痛定思痛，才了决心。她推他登舆，脸上没有绪。可他知她是怕给人看见她的难堪与慌，好在他已好了常给她“拒之门外 ”的打算，这一刻也很谅，丢话说：“我明日还来，不信你要拿扫帚赶我。”未几池镜气定神闲地坐在车，想着方才那句话有些死赖脸的意思，自己也摸着鼻梁好笑。那帘给风起来，迎面看见西坡的铺没开门，便笑问永泉，“他的买卖果然给你搅黄了？”永泉不知该不该担这个虚名，权衡之，到底是实言相告，“我原本找了两个地痞无赖来他店里寻衅挑事，谁知前来了两日， 两茫然（o四）秋五太太的脾气，吃了玉漏的骂，少不得是怒气填不肯给她好脸。谁知次日一早起来，却是笑脸相迎，比从前还添几分慇勤，更一改往日抠抠搜搜的派，早饭预备得十分丰盛，专拣些玉漏吃的烧来。玉漏一看那些致鱼，就猜是连秀才的主意。她娘是个直，喜就笑，不喜便骂，自己生的女儿，凭她如何飞，不怕得罪，觉得总是她肚里爬来的人，再没良心也不能真撇她不，因此从没有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