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述收到的消息是：许安宜和许安庆被暂时圈禁在中，衣无忧，却不得离开寝殿半步。室外，士兵森然把守，刀光如霜，任何人不得擅自。

    相思听闻此事，不由想起从前令仪的境遇。到底是活着就好，活着便还有希望。

    可惜世事如翻覆之，终是难以如愿。不过一个月，中便传来噩耗——许安宜与许安庆两位皇暴毙。

    消息传到府中时，相思刚坐在书案前诵经抄佛，忽觉突突地动，仿佛预示着什么。手中的佛珠在那一刻落，在青砖地上，发一声轻微而涩的脆响。她怔怔地看着，泪不知何时已盈满眶，继而悄无声息地滴落。

    泪珠打在书页上，开了字迹，模糊却又刺目。《世鉴·闱血变录》那一页，清晰写着：“权毒蚀骨，人尽丧。父弑，鸩兄，血溅九重。青史墨痕皆伪书，何来天家骨亲？阙鬼哭犹闻，朱门腐气未散，岂若市井屠沽真。”

    她手指微微颤抖，将书页翻合，整个人像是被去了魂魄，只留一支离破碎的躯壳。

    许是因兄弟离世的消息太过沉重，相思自此忧思成疾，病倒在床。

    这一次，她越发消瘦憔悴，整个人仿佛风中残荷，哪怕再好的药汤也难将她挽回到昔日的清朗神采。

    周述每日都会前来看望，陪她说话，也会讲些朝中琐事，然而相思总是那样客气而疏离，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她的语气淡淡的，常常到即止，或是脆避而不见。

    崖柏须一日复一日地送来，她喝了，也只不过是稍稍恢复了些神，但整个人依旧沉在翳中。她的神，像笼着层层迷雾，看不见亮光。

    这个年节过得冷冷清清，院里的红梅开得极好，可无人有心去赏。

    倒是周翎从张掖郡归来，得了战功，述职后便迫不及待地来看望相思。

    十七岁的年纪，少年眉间透着锋芒与意气，骑惯了，肤微黝，更显英武。与他对话时，相思总能觉瞧见了周述年轻时的影，但也只是模模糊糊，其实她什么都不晓得。

    “你看，我从边关带回来不少有趣的东西，五婶可要瞧瞧？”周翎笑得光洒脱，中尽是少年人的纯粹喜。

    相思淡淡一笑，语气温和：“好啊，拿来给我瞧瞧。”

    周翎摆几件玩意儿，有致的小玉牌，也有奇形怪状的木雕。相思笑笑，陪着他拨了一会儿，可惜到底已经不是小孩，不会再因为叁哥买来的九连环而欣喜许久。

    周翎见她有些疲乏便小心翼翼的给她放到架上，不经意间瞧见一影，他回眸问：“五婶，这是你买的影戏吗？”

    相思，说着：“从前在燕州买的。我喜那《惊鸿照影》。”

    “我可以看看吗？”

    “当然。”她吩咐小喜取了影来。周翎兴致地摆起影，对照着念词，声音清亮中带着少年独有的沙哑。

    “这箫声怎生带着剑气？莫不是银河碎在了人间……”

    “末将的剑见过大漠孤烟，却载不动这满湖的月……”

    “原是夜重，原是剑气太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