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终年劳作的百姓，才是锦绣膏粱真正的创造者，是他们织了巧夺天工的绫罗绸缎，是他们了供养一国的稷黍嘉谷，他们活得堂堂正正，从不亏欠我们这些人什么。相反，是我们亏欠了他们。‘遍罗绮者，不是养蚕人。’1是我们一直在压迫他们，靠着先世的积累，靠着兼并的土地，以田租或是生意的形式，掠夺他们以血汗换取的粮米和金钱，让他们不得不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重复那‘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2的艰难生活。”

    “可我们的田地也不是白白得来的啊，凭什么说我们是压迫平民的坏人？”郗声沉默不语，郗如却尖锐地指了她中的事实，“永嘉南渡，多少世族沦为平民，多少百姓失去生计，曾祖父血战沙场，苦心经营，才在京营造了一个和乐之地，我平郗氏在此坐拥田产，难不是理所应当？”

    她的双手握成拳状：“陈郡谢氏几代经营，不知付了多少努力，才有了如今的庄园和田产。世家之间的斗争是如此残酷，放建康，没有一个大族是白白获得其田产的，更没有一个世家能够无所作为地守住世代相传的土地。”

    “所有人都在努力，可那些百姓呢？曾祖父征战的时候，他们在哪里？王丞相稳定朝堂的时候，他们又在哪里？”

    “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3自古以来便是这样的理。他们自己没有本事，又如何能怨得了旁人？如何能仅仅因为如此这般的不甘不忿，便去残忍地杀害那些比他们过得好的人？他们如此行径，又与盗何异？简直是无耻之尤！”

    郗如越说越激动，越说越觉得自己理直气壮，只觉自己有满腔的豪言壮语，要一气说个痛快。

    直到郗归将手中的茶盏放到案上，发了一声不重不轻的声响，她才不不愿地住了。

    “好一个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郗归看了郗如一，吐了一浊气，“伯父，您来说说，阿如说得对吗？”

    郗声不自在地咳了几声，缓缓开说：“圣人所言，自然是对的。”

    然而，郗如还没来得及喜，便听郗声接着说：“可时移世易，一朝自有一朝的规矩和难。江左万千平民百姓，本就没有读书识字、为官宰的机会。就连想拼了这条命去挣个军功，借此改换门，也是极为不易的事。阿如，百姓们并非不想劳心之人，是这世没有给他们这样的机会啊。”

    “我在徐州居官多年，看多了平民百姓们的辛苦。这些人当中，有很多都有勤勉、好学、毅这样的好品质，可却还是只能年复一年地地为生。这不是因为他们偷懒，更不是他们与生俱来的命数，而是有人画地为牢，生生拦住了他们往上走的路啊！”

    “可无论如何，他们就是没有走上去啊。”郗如嗫嚅着说，“人不该总是给自己的失败找借，应当多从自己上找原因才是。只要他们付了足够多的努力，就一定能过上好日的。”

    郗归无奈地笑了，她想直截了当地反驳回去，可理智却告诉她，这只是一个年幼的孩，甚至还没到后世上小学的年纪。

    这样的孩是一面镜，她所说的一切，不过都是这个糟糕世界在她上的投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