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场梦。

    大梦一场啊，梦中的志得意满和兴采烈，都是假象。

    刘彻慢慢穿行过合拢的帷幕，他没穿鞋，也没披外衣，只穿着单薄的寝衣，站到神女面前。

    在剥掉那一层厚重的帝王外壳之后，他其实也不过是个年轻人，还有消瘦。

    神女一直看着他，并不说话。

    刘彻觉得心脏里渐渐蔓延开一丝疼痛。

    雪白的裙像一样簇拥在神女周，裙摆上装饰着金的纹路，辉煌得像是把光在了裙上。

    神女金冠，披拂着一卷曲的黑发，哪怕是在夜里，也像是时时有风和光在她发间穿行。

    刘彻主动开说，“神女为何而来？”

    他的心脏变得更疼了，他想起神女穿着这件衣服时，皇帝向她说起汉初旧事，说黑夜里起的一万只蜡烛。

    然后神女就为他降了太，黑夜里的太为皇帝降临。

    可是凭什么？刘彻不甘心，怎么可能甘心。

    凭什么神迹和太都因皇帝而降世，凭什么没有神迹和太因他而降世？

    神女穿过两件衣服，都好看，是天衣级别的好看，凌驾于人间的衣裙。

    可刘彻就是厌恶这条白金两的裙，这条辉煌的裙一直在提醒他，神女随皇帝降世，神女和他刘彻没关系。

    他……他也想要神女啊！

    这是不能诉诸于的渴求。刘彻在心里默默警示自己。

    他必须把那个威压神女的梦忘到脑后。

    但是神女说，刘彻听见她纯稚的声音，如珠玉般清亮，不人间烟火，“梦中、虽好。”

    刘彻猛然抬起。

    神女没有表，但此时他抬起，竟然错觉神女在微笑，那神鬼会向凡人来的，诡秘的微笑。

    只听说过怒发冲冠，而没有听说过惊怖而发冲冠而起，但刘彻觉得此时他的发就地竖立起。

    因为一恐惧正如同蛇一样，从他尾椎骨，一路冲上脑后，带起一阵冰冷的寒意。

    神女完全不他的震惊，自顾自地继续说，“不可、久留。”

    刘彻死死看着她的睛，像是惊恐到了极致，已经不知躲避了。

    她坦然地和刘彻对视，或者不能说是坦然，她脸上没有任何表，只是看着刘彻。

    她就这么面无表地说着刘彻的梦。

    刘彻的呼变得急促了起来。

    他睡觉的时候总要遣散侍从，因为他固执地认为，床榻是只属于他的私人领地，任何白日里不能诉诸于的事，在躺上床榻之后，他都可以漫无边际地去思索。

    更遑论梦境呢？那是比床榻还要更更隐秘的领地，他在其中为所为，因为无人能窥伺。

    可今时今日这份“无人窥伺”被打破了，神女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刘彻曾以为不可摧的屏障就碎成了渣。

    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绪，可他不能不去想，倘若连梦都能看穿，那么刘彻这个人在神女中，果真还有隐秘可言吗？

    “我……”刘彻艰涩地开。

    林久看着他。

    半晌，刘彻也没说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