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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方才将三妈给她的钱用来买了报纸。去欧洲的挂号信邮费不菲，她余的钱不够了。

    正午前来邮局的人不多，排在于曼颐前面的只有一位收邮包的老人。她呆愣着站在那人后，看着他拆开邮包，抚摸，打量，检查。那邮包对老人来说或许也是件要东西，他又用自己带的一张包袱将邮包层层裹起，在柜台的促声中最后一次签名字。

    待老人再回的时候，方才站在她后的那位小姑娘，已经不见了。

    …

    于沈氏发觉，自己那过继的女儿于曼颐，近来很是争气。

    她开始勤劳地给她表哥写信，频率几乎已经到了十日一封，完成后便会积极地向她申请一笔邮费，然后独自去邮局寄送。她并不抵向于沈氏分享信件的容，若是后者不满她蓄的措辞，她便从善如地将语句修改，言辞间的大胆与挑逗让于沈氏都到心惊。

    就于沈氏所知，于老爷对于家女儿们的私塾所用书本有着严格的筛选，最重要的一本便是教诲女在夫家敬顺丈夫、曲从舅姑与和顺叔妹的《女诫》，而于曼颐所识文字，也都是从那本书上择取。于沈氏很惊奇，于曼颐是如何在仅仅阅读过这本书的前提，学会了那些她嫁人之后才通晓的床第之语呢？

    更让于沈氏到惭愧的是，她虽然听于曼颐阅读给她贤侄的家书时到些微害臊，但她竟然并不排斥听这些东西，就像是她童稚时也曾偷偷站在戏院外听词一般。况且这家书的寄送终究是为了她家老三将来继承家业谋划，于沈氏扪心自问，自己似乎并未产生刨问底的打算。

    看着于曼颐每日早晨因为努力写作而黑掉的圈，于沈氏低啜茶，心中竟第一次产生了“母女齐心”的动。

    不过于曼颐心中当然清楚，她这圈绝非因为家书而黑，而是因为……借着烛火看报而黑。

    继宋麒离开于家半年，那座地窖竟然再一次派上了用场，这一次的用场是于曼颐的书房。她趁着一次家中库房无人看偷拿了几十只蜡烛，而后便在每个晚上勤恳地前往地窖，亮烛火，仔细阅读她去镇上寄信时购买的报刊。若是夜天气太冷，她便将那些本未被寄的家书燃，靠着火光取片刻温。

    那报纸与宋麒所说当真是一分不差，正刊印制的连载是青年男女的自由恋，其故事之跌宕，纠葛之大胆，与于曼颐早年所读传统话本不可同日而语，端的是鸳鸯蝴蝶，恨海天。她也关注了每次连载的落款，发现这故事竟然还是多人执笔，每逢旁人撰写便平平无奇，不过普通狗血，只有一位笔名“齐颂”的作者接，节便会陡然曲折，字字句句，画面有如亲现前。于曼颐读到揪心之，独自在黑暗中的地窖捶顿足，心想若是再遇见宋麒，一定让他把这位“齐颂”介绍与自己认识。

    若是阅读完这自由恋，于曼颐仍未产生睡意，她也会意犹未尽地翻阅一会儿副刊的自由、民主与主义。不过她实在是对这些东西提不起兴趣，反倒是为那些糙的画到可惜。宋麒曾说，他的报纸上只有野野草。如今于曼颐终于看到，发现近来这几期除了野野草，还多一些小猫小鸟。只可惜工画工实在低劣，猫不像猫，鸟不像鸟，实在不上主刊恨海天的自由恋。

    日万萌生，于曼颐也总有心思在动。又借寄家书的由去了几次镇上邮局后，她终于在一个夜潜书房，偷拿了二叔的笔墨纸砚若，然后在地窖里研磨铺画纸，画一只栩栩如生的喜鹊来。

    她将那只喜鹊剪，贴到报纸的图上，又提笔画一朵牡丹。于曼颐这一夜熬得尤其晚，为宋麒的报纸排版谋划策，画无数草鸟兽的小样供他选用。她熬得天光微亮才返回闺房，将那本剪贴过的报刊藏到枕底，又把写给表哥的家书放到梳妆柜上显的位置，准备找日拿着家书和报纸，再去一趟邮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