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程终归还是有些遥远，于曼颐赶到画室的时候，苏老师已经开课了。坐在面的学生比扫盲班里报名学英语的还要多几名，正由苏文挨个名。到于曼颐时，她刚刚从后门走来，因为过拱桥时跑得太用力而有些不匀气。她先前和苏文说过，自己来上课这事家里未必愿意，所以她也想瞒着家里，若是有什么公开姓名的场合，请苏老师务必帮她遮掩过去。而苏文也一向是个懂谅的人，他在名的这一刻迟疑了一瞬，而后将名册举起，说：“最后一位，于小，可否到了？”

    画室里安静了片刻，而后，一只手从教室后排举起。

    “到了。”坐定的于曼颐刚刚支起画板。她看着站在画室前方的苏文，额上还有因为奔跑而渗的细汗。她匀了一气，再次重复：“于小，到了。”

    …

    于曼颐变得好忙碌，比去年把宋麒藏地窖那些天还忙碌。

    她上午先要去学堂听一节不好懂的英文和一节更不好懂的算数，中午在路上边走边吃掉一块芝麻烧饼，赶在苏老师名前坐画室。等她从画室跑回了课的学堂，能和在备课室的宋麒他们坐一会儿，也腾空来完成报纸的画。这一切在于家底光明正大地发生，这让于曼颐在侥幸之余到了惊讶。她再次意识到，于家看似森严的规矩里面留诸多隙。这规矩叫人“不许”“不能”“不可”，但它只束守规矩的人，也只惩罚守规矩的人。若是当真有一个不守规矩的人借着那些隙开始“许”“能”“可”，它又发现不了，奈何不得。于曼颐忽然明白了：原来规矩是为了守规矩的人，规矩是狗。

    不守规矩的人有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于曼颐开始逃掉识字课去画室的第七天，终于被提前赶到学堂的游小抓了个正着。

    两个姑娘站在学堂门大瞪小，旁边是端着一碗面路过的小邮差。送游小来的车夫好奇地伸看了看学堂里的景象，而后就走了，只留游小伸手攥住于曼颐的手腕，一副要她说个清楚的架势。游小一生气，白皙的脸上那浅的胎记就变了，那也是她第一次被退婚的理由。

    “游，”于曼颐好不容易赶着一日宋麒早课不必迟到，没想到被人堵在了学堂，“我最近午都有些事，你……”

    “最近？”游小反问，“那过些日，就回来了么？”

    于曼颐理亏地闭上嘴。

    “于小，”游小语气顿了顿，都有些伤心了，“我还当我终于有了个能说话的朋友，你说不见就不见了，我问小邮差，他也不知你去向。这扫盲课的老师学生，我除了你没有一个熟悉的，你……”

    她颓然松了手。

    “你要是以后都不来了，我对这读书写字的兴趣也有限。终日静悄悄来了又静悄悄走，和在游家也没什么不同……”

    “游，游。”于曼颐觉得自己简直像个负心汉，把人家游小的心都伤透了。她往侧看了看，方才来往的学生都不见了，脆一跺脚，将游小拖到了学堂外的一棵大槐树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