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一切谋划与努力，却可以被那轻飘飘的祭天二字悉数摧毁。

    她分明并未亲目睹洛城中祭天的形，但此杀人方式，令她胆寒恐惧的程度，要更胜于那日置汴战场时数倍，百倍，千倍。

    她也曾听闻过活人祭祀，但彼时听来不过是一句遥远的传言，今次却是不同了，那些人有了清晰的面孔，有了声音，她受到了他们的愤怒与恐惧，于是她也生恐惧，恐惧之后，她开始思考，于是生更大的恐惧。

    她无法地形容自己的受，她有恐惧，也有不知该如何区分善恶敌我的茫然，譬如从前她简单地认为，只有如徐正业之，才是真正的敌人。

    她决心前来投奔跟随常岁宁时，自认看到了新天地，但现看来，那时所想也很天真，她想，多她一个，对抗那些祸这世间的混账恶人时，便总能多一份力量。

    可今日她忽然惊觉，可以有人一夺走六万余条人命，甚至还可以更多，且他们杀人不用亲自动刀，只需要一句话，一句并无人能印证真假的话。

    她不禁又想得更多，今日可杀战俘，来日是否便可杀民，再到来日呢？反正有罪与否，只需要一句无人能印证真假的“怒天威”，不是吗？

    这只是洛官员和李献之言，将军今日尚可阻挡一二，若是由更之人发号施令，若是再换一个更冠冕堂皇的说辞，构陷，污蔑，什么都好，只要是能用来杀人的名目……那时，谁又能救那些被决定生死去向之人？

    而在这样的时候，多她一人，少她一人，还有意义吗？或者说，有朝一日，她是否也会面临和今日这些战俘同样的境？

    她并不认为是自己想得太多，相反，是她从前所见所知所思太少了，所以陡然面对这些认知之外的存在，才会被狠狠冲击到。

    铺天盖地的未知与茫然将姚冉淹没，那些自幼所见，闺阁所习，佛经中所悟，在这一刻都发生了大的动摇。

    她甚至忍不住问：“这世间……原本的模样就是如此吗？”

    她好像第一日来到这世上。

    “盘古开天地之初，这世间并无秩序，如今存世的秩序礼法皆是人定。”常岁宁看着姚冉，：“在我看来，这世间没有原本模样，纵然有，也不重要。”

    姚冉怔怔，那什么才重要？

    她看到披着发盘坐在那里的少女，拿似乎从未迷茫过的神态与她：“这世间什么模样从来不重要，你想让它成为什么模样才重要。”

    在常岁宁看来，很多时候，这世间所谓礼法秩序对错，大多也只是掌控话语权的人拿来各取所需，控制人心的手段而已。

    而她不会让自己被他人的手段束缚，所以她时常称，自己行事无德底线可言，唯有她心中想让这世间成为的模样，才是她的，她要守的。

    她一直很定，所以从不会茫然。

    “我想让它成为的模样……”姚冉陷更大的怔然，“我可以吗？”

    常岁宁与她一笑：“至少可以一试，人人皆可一试，哪怕只是些许微末改变，星星之火相连，便有燎原可能。”

    要如何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