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舟离开甘殿时，天已经暗。

    他待回到家中，便要给婉儿写上一封“家书”。

    这封家书的使命，便是“暴圣意”，而随之一同暴的，便是婉儿的立场。

    是，家的立场从来不是秘密，不有无此事，荣王府对婉儿的提防都不会减少半分……但有些窗纸，正面破与否，总归是有区别的。

    尤其是如今这般时局，牵一发而动全，稍有不慎，若激怒了荣王府，婉儿是否会有命之危，只在那些人一念之间……

    想到孙女在信中屡屡提及荣王仁厚之言，行舟在心底叹息了一声。

    仁厚善恶固然重要，但比它更重要的，是大局当前的立场，立场不同，便注定会有生死对峙之日。

    早在决定让孙女嫁去荣王府的那一刻起，他便该料到今日了……

    只是他仍未想到，短短一载余间，局面便会演化得如此之快……

    或许这一切早就开始预演了，在一桩桩事件和频发天灾的推动，终于从百姓个人的不满与苦难，演化成了整个国朝的灾难。

    而为天近臣的他别无选择。

    寒风中，为祖父的行舟，压了底那一丝不忍之。

    这个年关，注定在挂心中度过的，远不止相府上一家。

    谭离家中父母，也在念叨着远行使的儿。

    “一国使者，使外……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差事，旁人挤破都求不来呢。”

    “但也凶险得很呢……”谭母担忧：“原想着本本分分个文官而已，好过武将那般拿命去搏……可如今怎也这样叫人挂心？”

    “也不看看现是什么世……”谭父也忍不住叹气：“什么武将文官百姓的，都是在同一锅里煮着，哪有几个能安安稳稳睡觉的。”

    “锅里煮着好歹还乎呢。”谭母拿针在鬓边蹭了蹭，边补着手中衣裳，边：“可怜这天寒地冻的，往东北去哪儿能受得了……听说那边在外是不能摸耳朵的，一摸就要掉来了。”

    他们是南地人，谭离是最怕冷的。

    “真的？”谭父一回听说，当即很是不安：“那咱们儿回来，耳朵还能保得住吗？他可不经冻！没了耳朵，还准他官吗？”

    “我哪里知……”

    同样忧心谭离的，还有湛侍郎。

    此次使东罗的，包宋显谭离在的同批士，共有五人。

    湛侍郎起先还庆幸，这回带苗苗的终于不是他了，换成门省的魏侍郎了。

    不过这批苗苗们，已经大有，相对当初而言，要好带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