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赵蘅把发扎起来，黑发一截脖颈。

    他立刻把偏向一边。

    突然他被什么东西吓了一。赵蘅才换好衣服，回一看，就见个拖尾的小影吱吱叫着窜黑暗里，傅玉行还愣愣的，一副没回过神的样。

    赵蘅忽然想起这人是很怕老鼠的，虽然那大概也不是老鼠，约莫是山里的田鼠被淹到这里。她还是没忍住想笑，不过终究没笑声。

    傅玉行一看她那样，也想起她从前不知从哪里得了灵拿老鼠吓他的一遭，也有些讪讪，“那时肯定是我哥告诉你的。”

    赵蘅还偏袒，“你哥心好着呢，才不会这坏主意。”

    傅玉行漫不经心地附和，“对，我哥心好，但他蔫坏。我知他没少教你对付我。”

    “那也都是你先挑事。”

    说着说着都笑了，这么久以来难得两个都笑一回。

    从前她和傅玉行只要一见面，总忍不住拌嘴，全靠玉止在中间才勉没打起来。有时她才恶狠狠骂过他，转过继续在玉止面前文文静静地扮乖。玉止看见了也不戳破，只是笑。

    从前，从前……那些从前，现在看来竟遥远得像前世一样。

    于是笑着笑着，又沉默了。

    两人各坐一边，看不见对方神，却可以受到沉默里迅速弥散开的那份沉重的不可碰的心事。

    傅玉行：“对不起，我不该提起来。”他总惹她伤心，她的伤心总是因他而起。

    却听到那边传来赵蘅的声音，“不，我想谈。”

    玉止去世后，她再没有和人好好说起他的机会。

    对于红菱来说，傅玉止是她已故的心上人的好友。对蔡旺生来说，他是恩人。对多数宣州人来说，他是善心而不幸的傅家大少爷。他们心中的玉止，是一个好人的廓，一个英年早逝的阐释。他们悼念他，为他惋惜，为他不忿，茶余饭后说起他时也许叹一气，但接着就继续各自的日往前走。

    最后只有她一个人留在原地。

    那些活生生的细节，有关他的神，他的声音，他的笑意，他拉着她时手上的温度……那些在梦里想抓却抓不住的影，那些忽然失神的瞬间，最后，都只是化成一句：

    “我有时候，真的很想他。”

    她不愿承认，但事实就是，从此只有一个人可以和她一起这样去怀念一个活生生的玉止。这世上能把两个人捆绑最的，可以是，可以是恨，可以是亏欠和歉疚，还可以是一份共同经历过共同承担着的痛苦。这片暗无天日的苦海里只坐着她和傅玉行两个人，谁也无法再来。

    雨过后，乌云也散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