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还摆着几家绣坊的样绣谱。

    真娘说：“嫁妆里要绣的东西太多，给一坊怕赶不来，也怕放在一块儿工糙了。”

    “这几家的样我都看过，咱们南边的样轻灵秀丽些，北边的样庄重些，两都选了去。”

    “喜服喜帐帘罩送到外去总不好。”真娘比照着自己办嫁的经验，“这些东西还得请了绣娘来家里，就请几个苏州绣娘罢，我写信回去让我哥哥嫂嫂替你寻来。”

    “平日里的衣裳鞋给本城的裁，也是惯了的，再有些小件零碎家里也成，外慢慢也成。”

    “料这会儿收正合适，存几块好，冬天的衣裳鞋都用得着。”

    真娘掰着手指，一样一样絮絮说给朝华听。

    “这些才只是衣裳。”真娘说完，了大气儿，“冰心！”

    冰心倒了一大杯梅煎茶来，真娘一气饮尽了，把粉彩盅儿往冰心手里一。

    “还有大件的家，要跟门的陪房……”真娘数着手指，这办嫁妆怎么样也得办上一年半载的！

    朝华先笑听着，用作讶异：“要这许多呀？”

    “这怎么算多？你不知我嫂嫂，刮牙刷还给我预备了两匣呢！”

    朝华中微酸，每桩每件她都想到了。

    “辛苦你了，你累不累？”

    本来想着母亲有些事，日过得更有滋味些，没想到她那么尽心竭力，又怕她把累坏了。

    “我不累！”真娘推推她，“我先练练手，等给女儿办嫁的时候，把我那些好面全给她。”

    “你快瞧瞧，这些有哪个你不满意，要是满意明儿就结钱，把这些送去绣坊叫她们先起来。”

    “我没有不满意的，都是你说了算。”

    朝华说完，真娘就笑了，她脸上微微得意的神：“我想你也不会不满意，我睛都挑啦。”

    去放风筝，就为着看远的东西，好散散神。

    “大件的家和陪房的人家家里都安排好了，这些日用的东西慢慢来，一二年不嫌，三四年不嫌短。”

    “胡说！你能等三四年，沈家也能等三四年？”真娘拧拧朝华的鼻尖，“沈家公是无父无母的，你嫁过去便能早早当上家，这有婆母和没婆母的差别……”

    她一刹住了。

    朝华望着她直笑，被她轻捶一把：“我都是为你打算！你可不能告状啊！”

    真娘穿了件淡雪青的薄罗窄袖，一把乌发梳成个家常螺儿，此时又羞又着急，她把大嫂当，又把小姑当妹妹，这可说了错话了。

    朝华此时量已经超过了真娘，比真娘要寸许来，搂住母亲的肩，轻声：“放心，我只向着你。”

    ……

    真娘喝了药睡去，保哥儿玩了一天，累得趴在罗汉床上睡在了，婆把他抱回了濯缨阁。

    朝华换过寝衣，散开发，拿梳篦一通着发。

    芸苓掀开白玉小香炉炉盖，往里添了几角柏香，甘棠在一边禀报：“常事已经被人索去老宅了。”

    他也怕事发，早在容寅提起嫁妆银的时候就陆续把钱给补上了，查账本确实没查大问题来。

    但苏妈妈一告发，再加上有人证，两边一对，落石。

    “老宅来的那些账房事儿还要再对几天账，都安排住在前面厢房里，一应茶饭都已经安排好了。”

    “五姑娘那里……哭了好一场，我吩咐过了，要是夜里的惊风发，让丫们请大夫和来报信都一起办。”

    五姑娘心里一时是过不去的，等何妈妈来了，也许能好上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