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钧野缓缓走近些，月光在他的眉骨投青灰暗影，将他底的郁淬成碎玉。他忽而低声：“你让训容去读书……是不是也是想暗中劝我？”他一边说着，一边不自觉地垂，像是怕被看穿似的，目光躲闪，有不敢去看她。他声音压得极轻，仿佛连这句话本都不敢确切落地。

    蕙宁一时怔住，竟没料到他脑里能绕这样一圈弯来。她忍不住失笑，瞪他一，故意打趣：“你忘啦？你当初和我‘约法叁章’的时候，其中有一条就是不许我劝你用功读书。我可不敢违了这‘圣旨’，被你笑话我自作多。”

    温钧野想起往事，耳微微泛红。他成婚当晚说这话时，是带着几分少年的轻狂和倔，总觉得一辈就要和一个自己不喜、古板无趣的大家闺秀在一起，心里烦躁。

    虽然他也不知什么是喜。

    可此刻再被提起，却觉得有些挂不住面，只得尴尬地挠了挠，低声嘟囔：“那时候是那时候，现在……不都不一样了吗？你若是觉得我该读书，我便去家塾也成。”

    蕙宁看着他那样，心中一，又有几分想笑，摇，语气里多了些安抚，柔声与他说：“你又不喜读书，何必勉自己？别人读书，是为了功名，是为了在仕途上搏一个前程。可你呢？你是为了讨好爹娘，还是……为了哄我心？”

    她不是不想他好，而是不愿他心里有压抑。

    温钧野听了她的话，愈发茫然无措，线抿得更了些。

    夜沉沉，廊外檐角冰凌落的珠砸在石阶上，发清脆的响声。他沉默着，仿佛被什么压住了心，说不话。

    他不言，蕙宁却已察觉。他那小绪，瞒得了旁人，却瞒不过她。

    于是她学他的模样，轻巧地将双臂迭放在桌沿，歪着将搁在手背上，前倾了一，语气低低地：“不开心啦？是不是我说得太直了，让你不听？”

    温钧野眨眨，见她靠得近了，神里映着烛火，明明灭灭，竟有些心慌。可他仍勉挤一丝笑意：“没有啊，你说什么，我都喜听。”说完，却低，语气闷闷的：“只是……有些小小的失意罢了。我看着训容都知上，反倒觉得自己一事无成，好像……就我一个人混混噩噩地过日似的。”

    他这一番话倒是真心，不似以往吊儿郎当的语气。

    那声“失意”，说得不大不小，像是从他心底叹的。

    他本是那天生有些野气的少年，读书不，却刀枪兵法都略通一二。小时候跟着先生捧书不过叁日便逃，偏生舞刀枪却日日不辍。只是世总看重文人墨客，提起功名，谁不是先问“可曾上过举？可中得士？”。

    久而久之，他心里也生了些自卑，只不过从不愿显，可在蕙宁前，那份自卑愈发往心底沉，压得自己溺一般的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