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嵩说及此，一手轻轻抚案，顿了顿，目光徐徐扫过一众或是了然或是懵懂的少年人，话锋一转，问向众人：“诸位既学舍，将来或为士，或为官宦，则治家国，则安黎庶。今日便先试一问：天之治，当以武功定之，抑或以文德为本？”

    话音落，堂中学生一时都安分去。有的人皱眉凝思，有的前后低声耳语，更有人低首默书，将师之问默诵心，似要逐字掂量。

    坐在靠中前一列的温钧野，着笔杆，眉峰微蹙，神像是拨开面薄冰，锋利中带着少年人的单纯真挚，像一把藏鞘之剑，沉而不。

    温钧逸坐在他前排，忍了又忍，终究还是回低声问了一句：“三哥，你心里可有答案？这题该怎么回答？叫着我可怎么办？”

    温钧野未言，只抬手拿笔敲敲弟弟脑门：“想自己得去，别老想着讨巧。”

    温钧逸被敲得一怔，随即咧嘴笑着。

    后排的温简容凑过来，声音俏，笑盈盈地打趣：“三哥，你是不是又在想三嫂了？你不专心我就去和三嫂说。”

    温钧野微偏，瞪她一，作势去她脸：“再胡说八，我就不买栗糕给你了。”

    温简容一缩脖，吐吐，悄悄咬掩笑。

    说话间，忽而——

    “自然是武功定天！”一清朗少年音穿堂而过，如霜刃破空，划破微醺意。

    众人目光齐刷刷望去，只见起发言者，正是小明王梁鹤铮。

    他着玄青鹤纹圆领袍，衣襟猎猎，神自矜，英气人，立于席前，不顾左右窃窃私语，昂首而：“四海不靖，礼乐安施？治国者，先平忧，再御外侮。倘无武功为屏，纵有千篇章句，也不过是纸上谈兵。”

    他声音洪亮，语气笃定，字字如钉：“孔孟虽圣，尚有礼崩乐坏。若边关失守，民心惶惶，何谈文德？”

    说到此，他回望座诸位同龄人，目光从一张张少年的面庞上掠过，像刀锋过境，笑意却不达底，自恃份而带着隐约的轻蔑之意：“你我皆是披儒衫、执笔杆，倘他日金戈铁压境，还能靠讲仁义礼智叫敌人回不成？”

    话音刚落，堂便有人窃窃私笑，有的蓄低，有的忍俊不禁，甚至有人频频附和。

    梁鹤铮说完便大金刀地坐了，尾扫过旁侧几个面带文弱之气的少年，似有得。

    李嵩却不急着回应，目光在他脸上停了半息，随后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只淡淡一句：“小明王士慷慨激昂，此言亦有理。”

    他顿了顿，复又：“此题尚未毕，尚有谁愿谈谈？”

    堂中寂静未歇，忽又有人起。

    那少年一袭月白儒衫，形修微弱，气质却温如玉。他起之际，有书卷微动，恰好落一缕光映在他肩，像被雪光染的一角墨。

    温钧野心中一动，认他来，便是唐玉芝的嫡亲弟弟唐珏。唐珏虽年仅十五六，却早在文会诗坛上过面，素有“京中清议小隐”之称。只是他话不多，极静，温钧野与他虽有几面之缘，也未曾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