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她柔声问，“你是想去？还是不想我去？”

    他说到这儿便说不去了，话像哽在咙，挤也挤不来。

    见他久久不语，蕙宁又往他前凑了些，带着哄劝：“你今天是不是遇到不开心的事？怎么闷闷的？”

    她伸手，俏地了温钧野的脸，又亲了一。她笑着说：“既是明王世亲自开，那咱们便落落大方地去，坦坦地坐。你不是说不通那些诗文？那又怎样？我还不懂骑呢，难不成也要被笑话吗？”

    可，他竟这般自惭形秽，像把锋锐的剑收了鞘里，一心想遮掩住自己锈迹斑斑的分。

    那时候的他，是人群中最鲜明的一影。

    温钧野一时语，脸涨得通红，垂着睛，不敢看她，过了半晌才咬牙：“你是不是喜那地方？你以前……你以前肯定很喜那集会，对吧？可我、可我……我去了，什么都不懂，规矩也不会说，诗也不会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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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训容怔了怔，旋即睁大睛：“我可以吗？”

    这一句话，说得笨拙却又动人。他不懂遣词造句、诗词歌赋，却懂得。他笨拙地害怕失去，便将自己的惧怕小心翼翼包好，捧到她面前来。

    明王府筹备了好些时日的茶会，帖早已发了去，只等诸方应约而至。温钧野和蕙宁自然在请之列，帖以金线绣，落款极有面，可见诚意。

    温钧野脚步一顿，有些意外地看着她。他神微动，底浮起些迟疑与委屈，像个被老师批评的小孩，心里有话却说不来。

    温钧珩和舒言亦在其中，只是舒言近来弱，连着几日气不休，温钧珩便婉拒了邀请。

    蕙宁听着，只觉心轻轻一颤。她忽而记起去年秋日在球场上，他飞驰而过，光落在他肩，满英气，恍若风里一枝新柳，却不招摇。

    忽而一坐在廊阶上，像一团憋着气的火焰，闷声不响地生着闷气。

    温钧野仍低着，眉心锁，角绷得发白。他一向生得清俊，笑时眉绚烂明丽，此时却因隐忍而显几分颓唐。他轻叹一声，声音细得像烟，愁眉苦脸地说：“我……是不是差劲的？”

    她仰认真看着他，声音轻得似一缕风：“嗯，我知。我都明白。”

    蕙宁站在一旁看着他，底却涌起一丝笑意，半是无奈，半是心疼。

    “自然可以。”蕙宁笑着挽住她，“这帖本就是发给整个国公府的，只是最后我们这边只定了我和钧野一去。人多闹，便一起吧。”

    她中有光，像夜里一盏灯：“我记得你在兵书上画的标注，记得你讲过阵法，也看过你骑时里的锋芒。那些不是人人都得到的。诗书有诗书的好，可沙场上的胆气、中的丘壑，哪一样不是本事？”

    训容这些日和蕙宁关系越来越亲近，蕙宁特意问了一句：“你想不想一去？”

    他缓缓垂帘：“我以前不觉得，可自打去了家塾，这才发觉，自己竟落后这么多。连比我年纪小的孩都能对答如，满腹经纶。就说四弟和五妹吧，他们……他们谈起书来是，我却……还有训容，虽然从前不通诗书，可最近这些日学来步十分快。这些年，我好像真的……都荒废了。”

    蕙宁的眸光在他脸上转，静静聆听。

    “谁说你不懂啊？”蕙宁侧轻声说着，语气不不慢，温婉似日熏风，“你只是没读那些诗词歌赋罢了，这有什么好难为的？那样的场合，本来就是你来我往、觥筹错的集会，并不全是满风雅的人。有人擅辞章，有人擅弓，各有。”

    他犹豫了片刻，终于皱起眉：“今天在李夫那儿来，碰见梁鹤铮。他说要请咱们去他府上的茶会……我、我……”

    温钧野底的霾被她一拨散，忽而“噗嗤”一声笑来。他低看她，神又恢复了少年人的明媚和明亮：“回我教你。”他轻轻一揽，将她使劲揽怀里，亲了几，贴着她的额发轻声说：“我好喜你……所以才会担心你会不会……觉得我不好。宁宁，我会努力的，好不好？你千万别有一天——哪怕只是随一句，说嫌弃我、不要我了。”

    饭后天已暗，府中丫鬟婆陆续退。廊微风袭来，得灯火晃动。蕙宁随他同行，一路无言。走到厅与回廊界，她忽然拽住他的袖，语气轻轻的：“钧野，明晚若是有空陪我去集市上走走好不好？都开了，我好久没去逛夜市了。”

    她慢慢靠近他，轻声：“钧野，你别说这话。你不是差劲，你只是……不擅那些书卷里的事罢了。可谁说人这一生，非要靠诗作赋来证明自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