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秉圣在上，一脸冷淡地：“这一月你在思过，朕也在思过。”

    “朕当时觉得你实在大胆，居然敢用贪官名册来暗示朕先帝当年所想。旁人都说圣意不可揣测，你揣就算了一次还揣俩。”

    她气不过，还是伸手戳她眉心，“像你这忤逆的臣，罚一年的俸禄都是轻的。”

    陈宝香依旧被她戳得前摇后晃，上里的茫然，像一颗绵绵的元宵。

    “陛都气成这样了，也不杀卑职吗？”她问。

    李秉圣抱起繁复的龙凤袍前摆，也慢慢蹲了来。

    “老实说，想过。”她叹息，“但朕又怕，怕杀了你之后，再也没人敢像你这般忤逆。”

    忠言逆耳，被掀了帝王权术的老底，是个皇帝都会生气，但气过之后李秉圣也明白她的意思。

    ——如果只为巩固手里的权力而不为天计，那大盛的江山在她手里或者在先帝手里并无什么区别，都是会一日日接着衰败去的。

    她想要百姓过上好日，想要女有书读，想要海晏河清，那就得从认清先帝的错误开始。

    不能逃避，不能害怕，更不能妥协。

    李秉圣时常会想起先前在茶楼上对峙，陈宝香脸上的神从愤怒到震惊到无奈再到平静的场景。

    当时她说：卑职蠢笨，往后还请殿多指教。

    李秉圣后来才想明白，当时的陈宝香并不是被她成大事不拘小节的说法说服了，她只是觉得她俩目的一致，能走到一块去。

    所以如今发现她这个当皇帝的大权在握之后反而变得畏手畏脚，陈宝香才会把叶家旧案给搬来。

    什么殿多指教，这人分明才是在指教她，偏还回回都是一脸无辜人畜无害。

    她气恼地摇了摇。

    陈宝香目不转睛地盯着李秉圣看。

    她没见过这样的皇帝，居然还会这般没有仪态地蹲着，嘴里嘟嘟囔囔的，眉也皱得死，却蹲了好久都没有起。

    倒像那七八岁的小孩儿，打了人觉得愧疚，又不好意思直接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