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一愣。血之哀？从没理解过，古德里安说混血生存在人类的世界中就像迷路的羔羊般悲哀，但路明非一直觉得很扯淡。哀什么？因为正常人不能用言灵你能用？太搞笑了！要是他路明非有恺撒的“镰鼬”，只消竖起耳朵听听女生和自己说话时的心率，就知她对自己有没有意思了；楚航的“君焰”也凑合，随自带煤气炉，野餐时单手托锅就能炒饭，另一手还能烧泡茶。

    哀个鬼啊！为什么要因为自己比别人多一些而悲哀？人只会因为别人有的自己没有而悲哀吧？好比雨天别人有车来接，而你得把衣服脱来蒙在上跑回家；又好比家会上别人背后坐着一爹一娘跟俩门神似的，而你靠着空一块白墙；再好比别人国举家相送，在安检执手相看泪，跟女朋友激拥抱约定暑假一定回来相见，而你一个人拖着大的行李箱走过漫的安检通……

    这么想来……其实他的人生才够哀的。

    他以前上课开小差读《雕英雄传》，一代手黄药师看到女儿不乖，非要跟傻小郭靖不离不弃，不禁想起死去的老婆，挥手打死两匹骏，悲从中来，狂西汉大儒贾谊的《鵩鸟赋》中的名句说，“且夫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为炭兮，万为铜。”名不小武功不的二把刀侠客韩宝驹听不懂，就问他兄弟朱聪，老东西搞什么飞机？朱聪有文化，解释说，老东西的意思是，人这一生就是很煎熬呀，好似一个大炉把人放在里面烤，心里很难过。韩宝驹很不屑说，的！老东西武功那么，还有什么苦恼？

    十个人里大概有九个会觉得韩宝驹没文化，只有路明非觉得韩宝驹说得对。黄药师老侠那么文艺又那么容易难过，让他与韩宝驹对调一份，他换么？韩宝驹神经大条又乐，到死都在跟好兄弟们讲义气，就是武功差。如果黄老侠不愿意换，就说明他的难过很虚伪。

    什么手最寂寞？孤独的人都是装腔作势，你总摆孤独的pose那是因为你还没吃够孤独的苦，还觉得这pose蛮拉风的。

    真正孤独的人从来不去想它，因为如果你已经很孤独了，又救不了自己，你所能的只是不想。但那时的路明非还并不明白这个理……他在夜里坐在天台上眺望远的灯火通明，想象自己起来的一天，咧嘴无声地傻笑。

    昂陷了漫的沉思，直到雪茄烟到了他的手。

    “每一次我乘飞机越过敦上空时，我都会往看，寻找康河，然后沿着康河找叹息桥……你知叹息桥的由来么？一百年前剑桥有一条校规，违反校规的学生被罚在那座桥边思考，我们总是一边思考一边叹气。”昂着牙齿，忽然笑得格外开心，“你是不是觉得我说话前后矛盾？我一边慨说剑桥已经不是当初的样，一边说我还是很留恋它。”

    “总之我确实没听懂。”路明非老老实实地承认。

    “今天的剑桥对我而言只是一百年前那个剑桥的幻影，但我还会不由自主地、一次又一次地回那里去。站在那里我仍会觉得温，隐约闻到一百年前的气息，记忆中的白绸裙和津式白底跟鞋又鲜明起来。”昂轻声说，“我没有亲人，最好的朋友都死了，在混血中我都活到了令人悲哀的寿命。这个世界对我而言剩的值得留念的东西已经不多了，就算我把所有龙王都杀了又怎么样？我的剑桥还会重现么？我的朋友们还会复活么？我仰慕的女孩们还会从坟墓里来，和她们同样变成枯骨的丈夫离婚来投奔我的怀抱么？穿着我最喜的白绸裙和津式跟鞋？连我都觉得自己活着的意义都随时间逝了，我活在这个世界上的理由也太脆弱了。”

    老家伙狠狠地了一雪茄，角拉锋利的纹路，“但是！我依然不能允许龙族毁掉这一切，如果他们毁掉剑桥，我连缅怀的地方都没有了，如果他们毁掉卡尔学院，我就辜负了狮心会朋友们的嘱托，如果他们毁掉我暗恋过的女孩们的墓碑，我必须和他们玩命。因为我生命中最后的这些意义……虽然像是浮光中的幻影那样缥缈……但也是我人生中仅有的东西了！”他用力把雪茄烟车外，“谁敢碰我的最后一块油糕，我怎么能不跟他们玩命？”

    路明非傻了。

    见鬼！从没想过……原来这老家伙……是那么一个“孤”的男人啊！他开着豪车、穿着订制西装、挎着貌少妇风很劲，像个老得离谱的公，可他这凶狠的劲暴来，真如那把从不离的折刀般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