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大题目，杜中宵能提起来就不错，王拱辰也不指望他能够讲清楚。只要没有大错，那便讲去，没必要在这个时候争论。

    大宋立国，是太祖陈桥驿黄袍加，代周而立。不怎么化，实际上就是大将篡国，此时的人不提不代表不这样认为。所以宋朝先天存在合法不足的问题。宋朝很多政策，如把禁军视为天爪牙，把作战单位定在仅有数百人的营一级，实际废掉了军队的将帅一级，都与此有关。包括枢密院和帅臣用兵却不军，军政和军令分离，都受到这一影响。

    到了这个时代，面临诸多危机，改革已经成了共识和迫在眉睫的事。而要行大规模改革，重新确立政权合法，是不能回避的。不然很多事朝臣不敢手，皇帝不敢放心，互相牵制。正是在这况，以欧修为旗手和心，开始建立新理论，为宋朝补足缺少的合法。后来的王安石变法，是以这个时候的思想变革为基础的。六经注我，祖宗之法不可守，都由新的思想提供基。

    欧修首倡的，是继韩愈和柳宗元之后，从理论上刨了天命论的。皇帝为什么是皇帝？不是因为命中为天，而是因为能治理好天。什么代表天命所归？天大治。以天的治，代替了神密的天命论，作为天命的依据。如果天大，则意味着天命不在，皇帝不为天。

    以治作为政权合法，回避了太祖篡周合法不足的问题。大将篡权又怎么样？只要能治理好天就是天命所归。同时，治理论给皇帝上了一个箍咒。一旦发生动，合法就受到质疑，不改朝换代，换个皇帝总是可以的，老赵家人丁兴旺，又不是只有皇帝一个姓赵。极端的表现，就是宋室南渡之后，宋宗选太，选了太祖之后。因为靖康惨剧，太宗一系的合法已经没有了，不选太祖之后，局面更加无法收拾。这一不但是文臣共识，皇室同样认可，南宋换皇帝没什么心理压力。

    杜中宵从治讲起，就是因为这个时候欧修的思想开始成熟，在文人中产生影响。杜中宵为什么不抛开欧修，提自己的理论？因为没那个本事。了十几年官，杜中宵有自知之明，不去力所不及的事，到舞台上让大家看自己的笑话。

    至于前世受的教育，学到的理论，别逗，杜中宵能够还有中学平就不错了。以为凭着中学知识就可以开宗立派，在这些以千年为尺度都是尖的人才面前大师，想得太多。如果这个时代是个舞台，那样就不是舞台上的正角，而只是小丑。

    特别是，杜中宵的时代，文化领域的成绩，与这个时代完全无法相比。用那个时代的理论，来教育这个时代的人们，就跟这个时代的禁军，对着千年之后的人民军队喊他们是铁血宋一样。

    如果把军队和文官群分开，看作两个系，他们的功绩，分成文治和武功，那就看得清楚。宋朝的军队先天不足，从立国起，一直到灭亡，除了岳飞等少数几个对外功勋赫赫的将领，这支军队从来没有得到过人民的认可。在民间语境里，军人就是等人，是被瞧不起的。他们的表现也恰如其分，对外连战连败，把从五代十国手中统一来的土地，用数百年的时间，全给了异族。这支军队先天不足，后天又不奋起，所谓武功这个朝代是历史中的笑话，亡国之恨，绝大分要由他们来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