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谷无心听这两个调，心思全在“豆”两个字上，看来这个灰鬼真是遇到豆了。也不顾自己的脸面，挪到四油跟前，把自己的旱烟锅递过去，有讨好地说：“我说四油兄弟，今天是去张家湾赶集去来？”

    四油明白了老九的意思，忙改了，说：“也许是我看走了，那个婆姨的有一像豆。”

    四油问：“真不听？”

    四油又开始谝上了，有人就在他上踢了一脚，老九正冲着他，给他呢。

    四油嘿嘿嘿笑了，不再说话。

    有人就问他：“给六六娘的那一刀呢？”

    四油说：“拣来的，拣来的。”

    老谷听到四油在说“豆”，支楞起耳朵来仔细听。四油却不往说了，又不塌地对六六娘说：“这刀给咱娃解解馋，今晚记着留门啊。”

    四油并不恼怒，更加放肆开了，说：“不给是吧，那你可别后悔，我也就不告诉你了。”

    老谷说：“不听！”

    老谷把倒瓮里，拣了一个位置随便坐。他不是重要的来戚，没人给他安排席位。

    刚才六六娘已经把四油见到豆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婚宴现场，也传了大的耳朵里。

    四油回到谷地的时候，已近傍晚，老九家正在给大娶亲。迎新媳妇的队伍刚刚村，这是这里的乡俗，娶回来的新媳妇不能见到太。

    老九的酒还没倒完，大急匆匆地来了，他抓住四油的领，躁猴急地问：“四油，你见到豆了？”

    老谷说：“你狗嘴里吐不象牙来，能有甚好话。”

    那人又问：“那给你扯布呢？”

    见大问自己，四油有小小的得意，不知好歹地说：“见到了，在一个药店门见到的，她还给割了一刀呢。她还要给我扯……”

    说着，还不忘往老谷这瞟上一。

    老谷堆笑脸来，一副讨好的样，说：“吃完席，吃完席了去我家，给你上两。”

    四油转怒为笑，说：“这还差不多么。”转过来，正面对着老谷，说：“我今天在张家湾真遇到豆了，那一刀就是她割给我的。看样豆发财了，还要给我扯几尺布衣裳来，让我给劝住了。”四油添油加醋，说得老谷信以为真。扯住四油的手，还要他往详说一说。

    六六娘给四油递了一个媚，问他：“哪来的？”

    四油说：“去不去关你甚事了？不你的旱烟锅。”

    六六娘喜笑颜开，把揣怀里，说：“死鬼，你可早来啊。”

    一对新人拜过天地，再拜爹娘，单等引房，来戚们就能座开席了。

    这时，桌都坐圆了，开席了，老九和他婆姨过来挨个敬酒。老九今天特别开心，吊在他心里的一块石终于落地了，大这个犟驴的婚事他没少心，今天可以说是尘埃落定了，不用他再这份心了。

    老谷和老九因为豆，闹得两个人有些不和，平时也没有太多的来往，特别豆走之后，他对老九，和他儿大的不满一日胜过一日。但在红白事务上，还得来帮忙，人家帮过他的，他也得给还回来。至少在面上得装一装。

    四油说：“不听拉到，”把豆给他的那一刀在老谷面前晃了晃，转去和六六娘说话去了。

    果然让老谷猜准了，他刚刚坐，四油就凑到他的面前，也拣了一个位置，坐在老谷的对面，嬉笑脸地说：“哥哥，给一块大烟膏，来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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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油故意压低嗓音，却专门让老谷听到，他说：“豆，豆知吧，是豆送给我的。”又说：“我今天去张家湾来，在一家药店门遇到了豆。”

    老谷“呸”他一，说：“把你个灰鬼，营生的时候没你，吃席的时候你来了。想大烟膏，上茅房里找去。”

    此时，嘹亮亢的唢呐声响彻了谷地的上空，熟悉的过街牌激动着每一个乡亲们枯燥的心灵。粱秸秆成的火把，照亮了半村，也照亮了乡亲们那悔暗的心。自从小鬼来了张家湾，谷地再也没有这样闹过了。全村的乡亲们都赶过来帮忙，扫大街的，贴对联的，炸油糕的，压饸饹面的，人人喜气洋洋，共同分享着这份来之不易的喜悦。

    老谷正在挑着一大桶，晃晃悠悠地走来，两只桶，有规律地左右晃悠着，扁担被压得“吱”一声，“扭”一声地响着。老谷一步一个脚印，脚步不徐不疾，稳稳当当地把倒老九家的那一大瓮里。今天给他分的营生就是挑，本来是让他和四油一起挑的，可这个灰鬼一天都没见着他的个面，不知他死哪儿去了。这个灰鬼，不营生，光白吃，看看吧，等会儿坐席的时候，他一准来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