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谷是接骨的好手，谁家驴折了，都来找他，给人接骨，他这还是第一次。

    老谷也是辗转反侧，他打定主意要去张家湾一趟，他要亲自找豆去，亲自去把她接回家来，这里是她的家，是她累了休憩的港湾，怎么能到了家门，而不回家来了呢？

就去找四油问话。可是找遍了全村，哪里还能找到这个灰鬼呢。四油现在正在六六娘的炕上火朝天，通舒泰着呢。

    你帮我来我呀么我呀么我帮你，担回个来就滔黄米。

    …………

    哥哥拿起个呀么呀么搅，妹妹我拿起个灶簾捞。

    老谷说：“找六六娘去。”

    老九“嗨”了一声，骂他婆姨，怎么就不能理解他的良苦用心呢？

    不知甚么时候，外面起了雪。一开始是稀稀拉拉的，雪在天空飘落，一会儿就变成了鹅大雪，一片一片的，在空中飞舞，没用了多久，世界就变成了一片雪白。

    找不到四油，老九路过大碾，看到了大碾盘上坐着一个黑影，不用问，十有八九是大，这个灰货，果真是与豆有关！老九心里顿时万念俱灰，他上辈这是欠了豆多大的孽债了，这辈让她变成了妖，来祸害他家呢！

    凤英想了半天也想不个绪来，被蒙起来，无辜地哭了一场。也许明天，也许到了明天早上，大回心转意，开乌云见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你扛上黄米我拿上个刀，快到那小碾碾上去压糕。

    四油从六六娘窑里来，“呀”了一声，冲窑里的六六娘说：“六娘，雪了，大雪了，有一鞋底那么厚了。”又自言自语地说：“雪好，雪好，瑞雪兆丰年，今年麦盖三尺被，明年枕着馍睡。明年，六娘有馍吃了。”就小心翼翼着脚，还不忘哼两句酸曲：

    老谷说：“睡觉，天亮了，回你家去。”

    老九拿了一木，过去冲那个黑影了一，恶声恶气地说：“回家！”

    老谷第一个听到叫声，他就没有睡，来到碾里，把四油拖死狗一样拖回他窑里，找两块夹板，把四油受伤的位夹住，在四油受伤的地方踢了一脚，说：“狗日的，看你还得瑟不，罪有应得。今晚先在我这里凑合一晚，明天回你窑里，两三个月不了地，看你还去串不串六六娘。”

    老谷原打算是，等天一亮，就动去张家湾，可是了一场大雪，路难走。还有，四油这个灰鬼还在他炕上躺着呢，他光一条，让他给遇上了，他不谁呢？

    大懒洋洋地碾盘，闷声不响地跟在他爹后。

    老谷盼望着天明，他单等到天微微一亮，就去张家湾寻找豆。

    大雪和四油阻止了老谷去张家湾的脚步，他暂时把这事搁置来，等天晴路开了，再计议。

    四油就发了愁，哭丧着个脸，说：“伤动骨一百天，你说我这两三个月不能地，吃喝拉撒谁我呢？”

    四油说：“无贼无义，有钱了她认我，没钱了她才不认呢。”又没没脸地说：“谷哥，把你那大烟膏再给我一吧，止疼。”

    老九把大赶回房，自己心里七上八地不安，他有一大祸临的焦急，就打发他婆姨去儿窗前听房，听听里有没有动静。他婆姨就骂上他了：“刚刚就让凤英撞到了，还去，要听你去听，你这个老不正经的，有那么些，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不去。”

    想是这么想的，凤英的心里也是一样的难受，她不知自己哪里惹大不兴了，从今天起，她了李家的门，就是李家的人。她和大已经了房了，她就是李大的婆姨了，如果大真的嫌弃上了自己，那以后她还会有好日过吗？也许她的噩梦就是起始于她今天的大喜日。

    哥哥把黄呀么黄呀么黄米倒，妹妹我拿起个舀瓢。

    四油小心着脚，到了碾那里，还是摔了一个大趴。就听得轻微的一声“咔嚓”响，左小剧烈地疼痛起来，坏了，左折了。四油扑腾着想站立起来，上却使不上一丁儿劲，就在碾里可劲地嚎叫起来，“老谷”，“老九”，“大”，“二大爷”……他几乎把全村的人都叫了一遍。

    这一个晚上，注定不会平静，老九一家人各怀心事，特别是老九，想的更多，他把所有的愤懑都集中在了豆的上，这个妖，魂不散，这是要把他家祸害到甚么时候了呀。灰鬼四油也是，迟不去张家湾，早不去张家湾，偏偏在他家娶媳妇这个节骨上，去了张家湾，还带回来了这么一个恶心的消息，搅得他一家人不得安宁。

    回到房，大倒就睡，不再理会苦苦等他半天的新娘。凤英也不再持，既然人家不待见她了，她也没必要没没脸地讨个没趣，自个也裹着衣服，睡在了一边，等过去了今晚，明天天亮了再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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