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德一时失语。林霁华上前，一把捉住他的前襟，鼻尖亲昵地抵着他的，几乎是恶狠狠地低声吼：

    “可我你，二郎，我你。”

    她猛地松手推开他，接着俯呕起来。李正德抓着她的肩，替她拍着背，听辘辘的车声响过来，便扶着她向外走。

    后新碑旧冢，荒草丛生。

    冀州第四十三

    李群青自上翻来，双脚再踏上冀北于烈日炙烤裂荒芜的土地。

    这一片地方，曾是祖父李卿——或者说，李执，少年时的封地。于此北望，燕云十六州连缀，城万里，抵至山。

    而此时此地，数万民滞留于此。

    明面上她算是跟着巡抚来视事，跟在那些大人后边。但李鉴亲自给了她手谕，又有一重飘渺的份将她撑着，她被推着成了那个要走在最前的人。

    那巡抚直奔燕京，李群青一人带着几个从许鹤山手底调来的不良人，朴素打扮着，来到她北归之时所至之。那些破烂不堪的营帐仍立在原地，其间原有的溪却已涸了，只留焦黑的故，与两侧枯坐的人。

    那些人，或者说，包裹在褴褛衣衫中的活骷髅，只能以仍存的鼻息自证其之所以为人。

    李群青想起自己方才离开的安。安三万街巷，冠盖满京华，而此却是生灵涂炭。

    这不是她所认为合理的世界。

    群青随手撩开一还算完好的帐。一个老翁背对着门坐着，两肩因呼而吃力地松动。她适应了帐昏沉的光景与重的浊气，忽听到一个女微弱地惊呼了一声。

    借着透来的光，她隐约看到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年轻女埋在一堆破布中，手里抱着一个襁褓——她在给孩喂。

    “你是何人？”那老翁问，“安来的？”

    “是。”李群青。

    她握着剑柄坐来。一阵窸窣声后，那女着一张苍白的面孔走了过来，坐到李群青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