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嗅到厚的铁锈气，勉力撑开，果不其然，他们行过的路上留一颀血迹。然而这时他忽见师父披肝胆，开绽，血淋漓。那不是他的血，而是银面人的。

    “师……师父！”他惊叫，顾不得自己中剧痛。

    银面人依然笑着答他：“不打的，楚狂。”然而每说一句话，便有大鲜血自其里涌。楚狂颤声：“是玉卫……的么？”

    “人死如灯灭，我早便灯尽油了。便是没有他，我也会死的。”银面人叹，“我虽重创玉卫，却被他脱逃，而今也无力追及了。寿限已至，今日当是我故世之时。”

    “不……我不要……师父死……”

    忽然间，楚狂止不住地泪如泉涌。

    他茕茕孑立，一无所知，是师父将宛如破壳幼般的他拾回。师父教他箭法，授他武艺，无数个遭过去梦魇所困的夜里，师父坐在榻边，轻轻拍他脑袋，哼一支轻柔的曲儿。同他一块在篝火边烤、大块朵颐的师父，夜夜到破寺墙边用筷捉治痛用的琵琶虫、总被蚊蚋叮得一大包的师父，笑容总是温和安舒的师父……当万万千千的人白看他，将他践踏在脚，是这样的师父将他自尘灰里拾起。

    “师父……你还没能回蓬莱，我也还没学好你授我的技艺……不要死……师父……”

    失血过多，讲到后来他语无次。银面人笑：“离今日过去还有十个时辰呢，我不忙死，待把你的伤医好再讲。”

    楚狂揪着他披风，声息渐弱。银面人回一看，只见他阖目昏死了过去，然而面带忧，昏也昏不安稳似的，上浇透了雨和血，似只可怜的小落犬。银面人笑了笑，将他自怀上解来，轻轻放在船栈上，抚了抚他的脸庞。

    “我的路至此便走到了。”银面人低声说，“但楚狂，你会走一条与我截然不同的路，你来日方。”

    尔后他旋过来，向着滂沱大雨，神忽而凛冽如霜。

    一电光劈过，映亮了一个崔嵬影。玉卫立在甲板的另一，浑披创，肚破，然而笑容仍旧狞厉。

    “还以为你方才投海，是想自个赴往府啖茶呢。”银面人冷冽，向着楚狂时的柔和神已不见了。“看来非得要我押你一程不可，老匹夫。”

    “你一心寻死，便是重创你，你也似无知无觉，好生无趣！”玉卫的目光落在昏死的楚狂上，哈哈大笑，一面笑，一面咯血，“老夫在等着你的破绽现，这小娃娃便是你的累赘、弱。看看系带罢，你的承影剑在哪里？”

    银面人往腰间一瞥，正见腰间空空，再抬一望，竟见承影剑正把在玉卫手里。原来是他先前因受重伤，剧痛噬心，在弯扶起楚狂时竟不察腰间的系带将断，教承影剑落到地上，又被玉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去。

    “虽无承影，又当如何？”银面人笑了一声。

    “玉卫，杀你者我也，非剑也！”

    玉卫正缓缓迈步，幕自天穹里挂，极目之昏昏濛濛，唯其影清晰可辨。老人目光如炬，银面人眸如泼墨，两人相向而行，煞气腾天，一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