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山便如一个永无路的大迷，而他在其中奔波来回，全是无谓之功。“仙馔”侵蚀日甚，他整夜无法眠，甚而白日里便能见到恶魇，无数死去的黎烝、同侪瞪着无光的，对他：

    “天符卫，为何你还未能救仙山于火之中？”

    又有幻影：“你一次次抛却仙山，从未同咱们甘苦与共，好一个懦夫！”

    天符卫抱着脑袋，冷汗涔涔，如受千夫所指。此时的他突而味到那退居于归墟的白帝的心境了，日日如此遭责，谁人不似活在地狱中？他漂泊得够久了，若此时苦海中有一横木而来，他会毫不犹疑地抱住。他期盼着这场征程的终。

    终有一次穿过桃源石门后，他遇见了一位截然不同的白帝。

    他初见那白帝时，是在归墟的翔螭舟上。舟畔的冰面上横尸千百，白帝坐在舟首，发丝散，瞳晦暗无神。

    见了天符卫后，那白帝竟不似他以往见过的一般慌，而是轻笑一声，：

    “悯圣，你来了？你不是早因护卫朕而亡故于溟海了么，而今朕能见到你，这便是说——朕已然府了么？”

    天符卫仰视着他，眉关蹙，：“陛，臣并非此世之人，而是自桃源石门后而来的天符卫。”他将过往之事简略一叙，这已是每次穿过石门后的例行公事了。然而这白帝平静地听着，却不愕然，待他讲完之后惨然一笑：

    “若一切如你所述，你倒来得不是时候了，瞧瞧朕的左右罢，随朕征的虎贲五千二百一十五人，皆已死尽了。”

    除却白帝以外的随扈皆死尽了？天符卫瞠目结。这是他不曾遇到过的景况。

    天寒灰，风声如魑鬼呼啸，登上翔螭舟后，天符卫但见舟中也横七竖八陈列着尸首，因归墟极寒，倒也并未腐败。只是有些尸躯被斫断，摆于舱木桌上，有被咬噬撕裂的痕迹。天符卫问白帝：“这是怎么回事，是有猛兽侵袭过么？”

    白帝淡然一笑：“并非鸟兽之故，是因一伙儿人起了异心，争着要回蓬莱。又因冰未破，朕不准许，便起了讧。此的人皆因自相残杀而死。”

    “所以陛便孤仃仃地在此过了十天半月？”

    “是，朕一人横篙，打算独个慢慢渡回蓬莱。”

    “您还有粮么？”天符卫说着，在船舱中搜罗，舱里仍有存，千张、黄齑却已无影踪。白帝摇了摇：“粮已在数日前便罄尽了。”

    “那您……”

    天符卫有些讶然，他打量白帝，却未见因饥馁而致的疲病。他们远离蓬莱，辎重委积已绝，白帝又是如何在这寂无一人的归墟存活的？

    白帝却淡然地笑：“不是有许多么？”

    “您是靠捕鱼鸟而生么？可咱们的箭矢已尽，这儿的鱼也细瘦，极难填肚，还潜于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