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被摘去门前匾额的“安国公府”，正院。

    关押着数十人的五间正房里，温慧独自躺在卧房床上。

    她面蜡黄，心如死灰。

    还有三日，她就要和羊猪狗隶一样，被拉去东市买卖了。

    她将被几千上万人围观，看她是怎样拴绳索，由人挑拣。

    明达也会看见。

    纪明遥若去，更会看见！

    昔日亲友和他们各家的人都会看见！

    与其如此受辱——

    温慧缓缓转，看向装着零碎金银的斗柜。

    禁军查抄仔细，还没来得及抄到这里。

    只需一块碎金，她就能走得脆利落，不玷辱这一世清白净。

    盯住斗柜第二格屉，温慧侧过，坐了起来。

    真相

    温慧床的动作很轻很慢，已经尽量不引人注意。

    但五间房毕竟关了四五十人。如今不论、不论过往，所有人都是罪将卖之，自是顾不得再分主才、夫人丫、低贵贱，还讲“国公府邸”的规矩。

    另外四间屋腾挪不开，卧房里除了她，便还有从前随服侍她的镜月等四个丫及冯嬷嬷。

    她一动，冯嬷嬷先看了过去。

    她扶着床沿走向斗柜，冯嬷嬷和四个丫便都围了上来。

    “太太想找什么？”冯嬷嬷忙着问，“太太上不舒坦，有什么要的，吩咐我们就是了。”

    温慧想打开屉的手就停在了半空。

    “没、没什么。”她掩饰，“只是想再看看这屋。”

    “或许明天就会抄到这了。”她说，“终究住了这些年。”

    她这理由叫冯嬷嬷心里疑惑，又想不到底哪里不对。

    “其实，俗语说得好，‘钱财乃外之’。”她便笑劝，“虽然今后没了大富大贵，但有大姑娘孝顺着，太太的日准还是错不了！太太想看，我陪太太看上一圈？”

    温慧就看向母。

    嬷嬷已在甲了，鬓发灰白。若非横遭大难，她本想今年就让嬷嬷安心养老，颐养天年。

    可三天后，嬷嬷也要被卖，现在，却还是在为她心、担忧。

    “那，看看吧。”她便说，“就在这间屋里看看，别去了。”

    去，就会看见那几十个婆丫与往日不同的神。

    虽然她们不说，可她知，她们在想——是夫人太太又怎么样？是国公府的大小又怎么样？现在，还不是和她们一样，全沦为将被卖去的隶，谁又比谁更贵！

    她不想看。

    她……不敢看。

    随意在屋中转了两圈，温慧又躺回床上。

    冯嬷嬷挪到床边陪着她、守着她。镜月等四个丫一齐坐在临窗榻上。

    她们互相依偎，谁也没有多说一句话。

    卧房外，时不时传来一阵压抑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