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演戏还是对唱，只要合作就讲究个旗鼓相当，不只在技术上，还在气势上，否则不用别人来打，自己先怂了。

    应笑侬诧异他一直记着这个人，记着他的脸、名字，还有行当，只是七年前市剧团后台的匆匆一面，他竟然至今没忘。

    张雷尴尬地清了清嗓：“来的路上吃了风……”

    张雷仰视的就是穿着黑金衫、气势夺人的宝绽，老话说人靠衣装，黑衣裹的他真如乌云压城，让人不由得生三分憷。

    台上一霎安静，宝绽收了范儿，撂气：“张老师？”

    这一段是西原板，张雷扮的瓦岗寨李密先开腔，他气沉丹田，猛地一句：“这时候孤才把这宽心放！”

    二人在不大一方台上站定，张雷站惯了大舞台，咂了咂嘴：“这么个小台，要是上大戏，也拨不开啊。”

    没有伴奏，应笑侬给他们拍掌：“大扑台仓，大衣大衣个大——”

    张雷知自己的本事，要不是市剧团论资排辈，他早该挂在演名单的前排，此时他气力全开，卯足了唱：“问贤弟，你因何面带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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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时阔亭一副扫兴的样，“没劲了啊！”

    张雷接着该唱“昨夜晚在中饮琼浆，”然后转西快板，老生脸开始咬着唱，但他张了张嘴，嗓一卡，居然没唱来。

    一嗓，震得满台响，他有一条堪称华丽的咙，亮，宽厚，还有韧，如飞瀑击上了岩石，又像一狠劲儿撕开了绫罗，棱角虽大，犷中却带着细腻，有让人回味无穷的余韵。

绽腼腆地低，再抬起来, 板着脸：“师哥，虽然你是账的，但账上的钱不能……”

    张雷只觉得他傲，十分钟三万块的价码，市中心古古香的戏楼，他有傲的本钱，但这是台，上了台，寸短尺全凭本事，张了嘴他再给他威。

    “小地方，”宝绽颔首，“张老师多担待。”

    脸要是较劲，真有泰山压之势，甭你老生青衣旦小生，唱劈了嗓也别想接住。宝绽的王伯当却得接上去，质问李密为何杀死妻河公主，陡一开嗓，调门就比张雷了一番儿：“你杀那公主，你因为何故？”

    宝绽肩的金鹤在舞台灯闪烁，晃动着，振翅飞，半侧过来看他，一双月猛虎的睛，熠熠生辉：“忘恩负义为的是哪桩？”

    他气定神闲，只用了七成功，一把晶莹剔透的玻璃翠，唱得人寒直竖，张雷站在他旁边，汗都来了，他自认为嗓好，如今见了嗓比他还好的，就像敞惯了的茶壶有了盖儿，被稳稳扣住。

    “请吧，”宝绽话不多说，一没请张雷到屋里坐，二没上一杯待客茶，直领着人往戏台走，要和他过戏。

    “张老师，

    应笑侬要给两人介绍，宝绽和平时不大一样，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傲：“小侬，认识的，”他轻笑，“市京剧团的铜锤，张雷张老师。”

    宝绽笑了：“给大伙发了吧，”他抖着衫摆，转开门，一副当家的沉稳气派，“这么多年欠大伙的，一次补上。”

    这是借，应笑侬在台看得明白，他是让宝绽镇住了，行里说“小角怵大角”，这才两句唱，他就被压得死死的，一时翻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