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的或举家搬迁，或投奔外地亲眷，或如小人一般离弃故土。一来二去，这云栖地剩的无非贫、恶、赖，越发不可收拾。”贾先生许是觉得酒淡无味，浇了一杯在燎，引得火光猛蹿半尺。

    “先生可曾回过故地？”俞离问。

    贾先生摇了摇，挟一块鱼剔去鱼刺放到谢罪碟中，惨然：“纵饮了栖州，我却无意回故地。我是兄嫂养大的，兄染病离世后，是寡嫂辛茹苦给我衣。我家嫂嫂是个善心的，在栖州，心善之人活不久。当年，我家中虽不富裕，倒也能度日，衣不好却不单，不却饱腹，祖上留一薄产，嫂嫂手巧得好鞋，刨去家用，还得一些节余供我念书。”

    “有一日，天大雨，外有人敲门，家嫂透过门见有一女容惨白，似患急症，又苦声哀求，想得个避雨栖之所。家嫂看暴雨倾盆，四野一片汪洋，实在走不得，就起了怜悯之心，将那女引家中。”

    “这一引倒将黑白二使引了家中，那女是贼的饵，专在田庄看哪人家院舍齐整，再装病乞，偷窥屋里有无劫掠之。过得几日，一伙贼人摸家中，将钱粮一扫而空，贼首心狠，劫财不留命，家嫂，家侄，才三四岁光景的小侄女无一活命，皆被割。贼首又怕厉鬼索命，划破双目，好叫他们死后无目识人。”

    贾先生凄声：“那日我在街集卖了一幅无骨荷，主顾大方，竟给 了一吊钱。我心中着实喜，兴冲冲给家里割了一刀，给侄儿买了块糕，给我那小侄女儿买了一钱糖，又给家嫂裁了几尺布，家嫂年手压针线，自己却无新衣新鞋。我置买得齐全，兴兴地家去，想着侄儿家嫂喜的模样，独个在路上都笑声来。谁知等得村，只见邻舍村人纷纷目光游移，面同，小院被人围个不通，里正保满脸凄然……”

    俞离不由不忍之。

    “那伙贼光明正大得村来，村人见了无一人张目，为求自保皆避家中关门闭。这便也罢，各人自扫门前雪，哪求他们顾及邻家瓦上霜。只恨恶邻，生怕波及自己，竟为贼人引路……可笑那人家，还曾到我家借银。”

    贾先生弃杯：“这等故土有何可恋之？我架柴化了家嫂侄儿侄女，连着爹娘兄祖父祖母的尸骨都刨化灰，并作一块装坛中，背在后离了栖州。”

    “上苍若有知，唯愿家中老少……”贾先生笑敬天地三杯酒，“来世为人再不投生这云栖故地。”

    俞离叹：“是我之过，勾起先生伤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