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嗓又笑了一声。

    “你得记着爷这句话，砍断了骨连着。”

    “他能回来，他心里多少就有你。我也看了，你梅姨是个实在人，咋的也比你那个丧良心的亲妈一儿。可是后妈后妈，再实在她也占个‘后’，还带个儿，那就没有不偏向的后妈。”

    “以后爷不在了……”爷爷顿了顿，重新攥柳小满的手，睛红得吓人，“你受儿屈，咱就忍忍；吃儿憋闷，咱也别说；你就有饭吃饭，好好学习，一定考好，考去，学得有本事了，去爷地上放挂鞭，我在地里也能闭上。”

    “那个小灿灿，这个年龄淘，不懂事，你别跟他一样，大好了，这就是你兄弟，关键时候都得互相帮衬着，不让你被欺负……”

    “爷！”柳小满听不去了，忍着要哭喊来的音量再一次打断爷爷。

    “最后一件事。”爷爷竖起一指示意他小声，然后像个分享秘密的老顽童一样贴近他耳朵边，轻声说：“存折，钱，房本，都在这张床底的柜里，密码爷都写在小本上，也搁里了。”

    爷爷拍了拍床板。

    “该代的事儿早几年我就写好了，都在里放着，等我走了，这房就是你的。”

    在这间连宽敞都算不上的仄小屋里，在他们相依为命了十几年的家里，隔着门外吵吵闹闹的一家人，爷孙俩着说悄悄话。

    “全都是我小满的，谁要都别给。”

    很多年以后柳小满依然能清晰地回想起这一幕，能一字不差地想起爷爷说的这些话，能记得这每一个字，是如何从心底由里往外，一刀一刀地剜着他。

    他不明白熬过了最初断胳膊的那一场，他的泪怎么还能有这么多，一一地从窝里往脸上涌，停都停不来。

    不是说一切都是有数的么？

    为什么痛苦、酸楚，和泪，总要脱离这个范畴呢？

    他用手给爷爷抹泪，觉得总也抹不完。他想喊声“爷”，张张嘴却发不声音来。

    “……我不要。”从到心像满了的棉，噎得疼，疼得他只能哑着嗓哽来这一句。

    他不要这些，他就要爷爷平平安安，命百岁就够了。

    爷爷也给他抹泪，几十年风雨加里磨砺的手指又又厚，像老树一样剌脸，把他的角脸颊抹得一片通红，最后只能笑着拍拍他：“傻。”

    “老这么个姿势，胳膊儿都麻了，”爷爷松开柳小满，自己的右肩，撑着床一站起来，“学习吧，过会儿跟你爸去扬扬家一趟。”

    去樊以扬家没什么别的事儿，就是柳小满他爸也回来好几天了，樊家替他照顾老父弱儿这么多年，理所应当得去拜访拜访，个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