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昏迷期了不少汤，他只觉得又涩又苦。不过前些日看人时模糊斑驳的病，倒是好了不少。

    见他醒了，小太监几步走上来，凑到他面前，递来一碗刚刚熬好的药汤，老老实实：“太医让我给您煎的，叫我盯了些，不能浪费，不能少喝。”

    苏谨瞧了他一，没说什么，只仰喝了，又把碗递到对方手里。经历了那么一遭，他心并不如何，只觉得心如死灰，再难燃起一分半毫的求生念。但人之将死，心总会偏向善一些。他也不想为难这个小太监，便有求必应，话却不怎多说。

    见他不说话，小太监也渐渐极少来找他搭话。他之前在别的寝殿些洒扫活计，既苦且累，还时常被打骂。如今被调来伺候废帝，原以为那些外面谣传的诨名，应当是极难伺候的，权当在照顾个疯。未曾想却这般好说话，心中惊异之余，便也多了几分激。

    新主不喜说话，却很睡。

    十二个时辰里，对方总有七八个时辰都在睡觉。躺在榻上，一手搭在额上，双闭，呼微弱。上雪白里衣更将人衬得雪似的，连都带着一惨然的味。若不是来时便被人耳提面命，说他伺候的人是前朝废帝，他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将这个仿若亡魂般的人，与那等放浪形骸的形象顺利联系到一。

    不像，完全不像。

    他安静伺候了数月，却在了的时候，迎来了第一次磨难。

    说是磨难，倒也不尽然。只是平日里素好伺候的主儿，忽然什么都吃不去，上甚么，便吐甚么，几乎要将腹中的胆都一同倾吐来。原本就糟糕的面，更是惨白如纸。他以为对方是生了病，急得不行，慌忙要去为对方寻个太医过来，却被平静了手，只说不用放在心上，让他为自己保密。

    他瞬间便想起家中娘亲怀上弟弟时，也是这样一幅模样。心中顿时便颤了颤，老实地答应了对方，将这件事隐瞒了来。

    果不他所预料，在对方犯了“病”后的一个月，呕吐的次数便逐渐减轻来。除了人愈发的清瘦不堪，便是平坦细窄的腰腹，在时间的逝中，逐渐变得难以遮挡。

    废帝是个双儿，前朝旧人皆知此事。

    双儿天生，是以对方坐拥一污名，秽超纲，似乎也是理应如此。只是对方已经被废了有些年，冷中更是连只麻雀都难飞的来。这腹中孩的生父为谁，仔细想去，难免叫人想得心惊。

    这半年来，过冷的男人，除了太医，便只有如今圣上。太医是来冷治病的，怎可能当着皇帝的面，前朝废帝？那剩的人选，便只剩了……

    他整个人一激灵，顿时清醒过来，将心的惊涛骇浪悉数。

    当今圣上无，若是这孩的消息透了去，怕是要掀起一阵滔天浪。怨不得对方不肯让他将事透去，宁愿生捱着，也要将秘密守死在冷里。

    圣上倒也够冷酷。

    他在雪夜里与废帝颠鸾倒凤，引得对方上了龙嗣，却再也未曾来冷瞧过一，像是已经彻底遗忘了这个人似的。便是平日里被克扣的那些吃穿用度，也一律未曾问过。

    可若真说是负心薄幸，却又如何冒雪前来冷，日日皆是如此？

    他还记得那日雪夜，殿外落雪被燃烧的灯火映得莹莹发光，凌脚步声纷至沓来，冷已许久未曾这般闹过。他好奇地探去望，第二日，便来到了这座又冷又寂的殿。

    夏后，对方的腹便再也遮掩不住隆起的弧线。

    酷夏难耐，冷无冰消暑，瓜果也鲜少能见。对方原本就过于消瘦的，便愈发得弱不禁风。他已经很少再从屋里走来，便是挪动，也只是垂着，扶着桌案的一角，赤着足随意地走上几步，常年立在窗后，瞧着晦暗脏污的墙发呆。若是小太监问起来，便跟他说几件冷秘辛，也不知是真是假。

    不过就算他不信，对方似乎也并不是很关注在意。仿佛说这件事，只是为了吐心上压着的石，只丢来便罢。至于听得人如何想，却是与对方半关系也无。

    冬月的一日，对方掩着腹，蜷缩在榻上。间的，悄然洇了床褥。

    他似乎是已经很累了，十分疲倦，微微曲着，只有轻微的息声证明这个人仍活着，还未完全地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