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里的活很重，但师傅们看我年纪小，都很照顾我。吃饭时麓存常常把他盒饭里的菜分我一半，他说这是芝林的，请我多吃一。我脸红起来，就不肯再吃。麓存总喜开我的玩笑，真是拿他没有办法。

    今天午的时候，我发现有个叔叔在盯着我瞧，当时我正在光着膀搬货，满大汗，非常狼狈。铁屑飞舞之间，我几乎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隐约听见他问:“请问……你是不是认识君垚同志?”

2

    相比我家，芝林家里要难过得多。爸爸是资本家，妈妈是旧社会大人家的小，我知芝林的爸爸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发到东北的劳改农场，到现在也没有回来。

    是最后一批考的学生，我不是工农弟，没有资格上大学。但是没关系，除了读书，我还可以很多的事。

    幸亏有麓存，我才能在钢铁厂当学徒。

    我默默听着，心里模模糊糊想起来，在我很小的时候，那是个冬天，冷极了。我们一家人围在炭炉前，爸爸把我抱在膝，笑着握住我的手，而妈妈坐在钢琴前面，一边弹，一边唱。

    爸爸妈妈都是读书人，也是大学生，以后我会成为我们家的第一个工人，我会努力为祖国更多的建设，为芝林和麓存，而活得更好。

    许阿姨在年初生病了医院，到现在也没有好起来。之前和麓存在钢铁厂，几个月才城一次，现在我调了工作，总算能和芝林一起照顾许阿姨。

    1969年5月26日

    “作为思想教育的一分，我们从小就被告知，是有阶级的，阶级，是区分与恨的最终界限。血族亲关系也不例外。

    街上逐渐平静，夜晚也不再灯火通明，而且爸爸妈妈又可以往家里寄信了。我告诉他们，我不能再上学了。

    （没有日期，纸面上都是血）

    我记得爸爸有一本很厚的字典。

    但是妈妈讲的故事，她都记着。尤其是金燕西和冷清秋共游西山那一回，她至今都不能忘怀。

    1968年12月17日

    小

    我还记得，她唱的是《渔光曲》，唱得那样好听。

    ……是毒药，是堕落，人是虚伪。”

    芝林常常和我说起她小时候的事。小时候，街上每天晚上都大吵大闹的，她很害怕，妈妈就会在床上抱着她，贴着耳朵给她讲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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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我好久没有听见他的声音，我卸货，走到他跟前，才发现他在泪。

    在李叔的介绍，我了广播站，被一个老师傅带着写稿。芝林毕业后去了丝厂工作，她的手很巧，上学时就常常帮许阿姨手工活，所以厂里的工作也很顺手。

    我和芝林都很喜看书，班的时候，我们常在新华书店见面，每次一直会聊很久。

    我:“他是我爸爸。”

    什么《啼笑因缘》，《金粉世家》，都是些痴男怨女的故事，在屋外的世界里，这些都是腐朽，都是糟粕。

    很多同学都响应国家政策，上山乡，去全国各地队了。家里只剩我一个人，爸爸妈妈都写信来让我不要去。因为成分不好，我在审的时候滞留了很久，最终也没有去成。

    在停课两年后，我毕业了。

    1969年9月30日

    我后来才知，他是爸爸以前的学生。姓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