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稼，我梦见我也是一株庄稼，双脚被土地攫住了，怎么也动不了，见潘桂枝沙沙地朝我收割过来。

    我走投无路地从梦中惊醒，在一片漆黑中找到吕新尧背影的方向——

    我哥的床挨着窗，哪怕再暗的天也总是透着一天光的，只要有一光，我就能看见他。

    可是我只看见一片黑暗。

    吕新尧不在那儿。

    我的心陡然加速起来，我哥的床就像失去了神像的神龛，我的恐惧无安放，忍不住对着空的床喊了一声“哥”，没有人回应我。

    观世音没听见，我于是又喊了一声。在我喊到第七声的时候，屋门发“吱呀”一声响，我腾地一从被窝里坐起来，正看见我哥穿着一件汗衫，发半地站在门。我了睛，撑起愣愣地望着他。

    “叫我嘛？” 他刚洗完澡，声音和刚从井里捞上来的一样凉。

    我脑里一片茫然，意识地对他摇摇，然后我才想起屋里没开灯，也不知他看没看见。

    吕新尧的脚步声走向了窗边，他背对着我的时候，我着被角，没忍住叫了一声“哥”。我听见他的脚步声停住了。

    我在黑暗中睁着睛不敢闭上，一眨不眨地盯着吕新尧，怕我一闭，潘桂枝的九白骨爪就会伸来将我抓走。

    “哥，”我闷声对吕新尧说，“我睡不着……潘桂枝明天会找我报仇吗？”

    我哥说：“不会。”

    我追问他：“那后天呢？”

    “也不会。”

    “那……以后呢？”

    这次他没有立刻回答我。

    吕新尧的睛和窗外的天一样漆黑，我看不见他的神，却能觉到他的目光。那目光仿佛刺破黑暗，将我看穿了。

    沉默了一会儿，我哥看着我说：“不会了。”

    我当时并不清楚我最后的追问对我哥而言意味着什么，我只知潘桂枝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他一定会埋伏在桥等着报复我。于是我问我哥，明天放学能不能在学校等他一起走。

    吕新尧却让我在桥边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