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季文险些没跪，他啼笑皆非地兜了一把邵一乾的后脑勺，扒了西装外转楼：“得了，对弹琴，你就这么保持吧。”

    后来的事，就没有人再去关注了，总在举三尺有神明，刘季文看似发疯一般的举动，倒跟多米诺骨牌似的引发了一连串陈年往事的曝光，换言之，刘季文这个疯以人命为赌注，押上一辈，铤而走险地赌赢了。

    媒被禁了的，还有舆论，而舆论向来是所向披靡的。

    他那一屋书全都留给了邵一乾，卖废纸用。

    落难知己的戏演到这里本来就该结尾了，自此青山不改、绿，你走你的独木桥，我走我的关，但刘季文似乎贱了许多年，一不小心就贱到了骨里。他又意识地要去掏烟，一手掏了个空，不满：“……没别的话了？好歹住对门儿五六年了，吻别都没一个。”

    哥俩合力换完最后一罐煤气罐，刘季文拎着一个十分包的行李箱，背对着邵一乾挥了挥手，了个哨，迈开步走了。

    看惯了他邋里邋遢的模样，这会儿再看到他这么人模狗样的，向来不大要脸的邵一乾难得有些难为，他不太自在地清了清嗓，“哦”了一声：“再、再见吧。”

    近期中央派人来视察工作，他这一番胡闹误打误撞，却瞎猫碰上死耗般的即刻引起轩然大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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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季文的当真得厉害。

    他看了看四周，走到他边，抬起来，颇有些依依不舍地说：“……待会儿去帮我再换个煤气罐吧，叫煤气公司送来还要给五块钱的运费，可你知，我穷得叮当响。”

    他说的时候，邵一乾才发现刘季文今天穿了一格外正式的西装，系了一条烟灰的领带，以往总是胡拉碴的剃得平平整整，似乎连镜都是新的。他这么焕然一新，一轻松地靠在门框上，假惺惺地：“天无不散之筵席，后会有期吧。”

    空有一腔对知识的，却没有丁儿灵气，这是他生平一大憾事。如今，被知识武装到牙齿的刘季文重新启航，邵一乾突然对彼此之间如鸿沟般大的落差到十分难过——

    “世界上最伟大的傻！”

    邵一乾闻言，十分想说一句“别你妈”，但刘季文带来的压力不容小觑，他一的锐气被那一黑的正装衬托得有如实质，密密匝匝地盘绕在周围的空气里，叫邵一乾一夕恍然惊醒，意识到这人和自己确实不一样。

    翻过了年，满人间的时候，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他对邵一乾说：“我该走了。”

    这是他生平最快意的时刻，如同脓血淋漓而，如同神功九九归一。

    这句话突然冲上来的时候，刘季文心虚地摸摸鼻，小声：“谁说我要了……”

    从家破人亡到得，近十年的光走过，刘季文在过早的年岁里两鬓参白，因那过往是一枚令他骨鲠在的鱼刺，在无数个寂静的夜晚让他痛骨髓。

    控诉，揭，批评与嘲讽。

    如果有可能，他愿意用十倍于打工的艰辛，去换一肚文墨，为学问是如此有魅力的东西。

    而今他生生地剔除了上那堆骇人的脓血，于是，生活自此欣欣向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