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党没跑掉的全在此地等着掉脑袋，说来也都是些可怜人，一命压错了主，而作之人反在此刻逃得无影无踪，哪还顾得上他们。蒋常一路想着，不知平怀瑱来此见谁，多年来养就规矩与习，太不讲便不疑，但垂首随他踏阶牢，足了两阶。

    此地艳难照，经年充斥着刺鼻霉味，守牢狱卫在底坐得久了难免昏沉，朦胧听着有人来，还当是哪殿人又向熟识故友送吃了。直到人近前，狱卫才瞧清楚来者面貌，清醒之忙不迭起拜迎，见太如见新君，经此一日已将之视若真龙天，不敢失了分寸。

    平怀瑱抬手免礼，暗沉目光落往虚影重重的牢狱，不作迂回地直三字：“周君玉。”

    狱卫转回桌前翻查狱案，分毫不惊诧，只蒋常如遭钝击，恍了恍神才把这死而复生的诡异三字装脑里。

    不多时，狱卫查清其收押牢室，毕恭毕敬地引路在前，穿过廊在一锈迹斑驳的铁栅前驻足，取来腰间钥匙卸门锁。

    平怀瑱神越过冷栅扫向靠墙颓坐的那一人，示意狱卫启门退。

    狱卫尽皆从之，只字不予过问，但因顾忌着太安危而不能当真行得太远，俯首退后几步至视线可及停。蒋常亦不敢拦，但比及狱卫更生警惕，甚至亦步亦趋地跟里去，一眨不眨地把落在里面那人的手脚上，防着若有万一能将太及时护好。

    然周君玉从始至终纹丝不动，如魂般背倚冷牢墙，随寒窗外遮月之云时涌时动，望着足枯草忽明忽暗。

    平怀瑱再近两步，彻底踏碎他眸那清幽月辉，缓将蹲，看着那副从前尚可称作俊雅，今却溅染血垢的面容。

    周君玉终是动了动，目光自他腰间玉骨山河扇而起，渐至肃杀眉间，未几逸嘲讽一笑：“臣贺太大喜。”

    其声哑，若闭去听，哪还见朝堂上朗朗清亮的一把好嗓。

    “本太可要哀周大人之大悲？”平怀瑱开回他，不留余地，“周大人素来重仪得，怎的今日连面上血渍也不不顾？还是此乃怜华之血，教你不舍拭净？”

    周君玉浑一震，自那二字起骤然瞠目，抬首死死地凝着他。

    “你且记着，你今日苟活，是拿怜华之命换得。”

    似有利刃直锥肋，周君玉痛至麻木，眸底染上连片腥红，再看不清前人憎恶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