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懋饭店的饭局散掉了，一对结婚的人要把离婚的人送回家。他们三个人坐在汽车里，白珍坐在中间，枕着沈文昌的肩膀。

    那电梯开上的一瞬间里，他看见邓月明的笑容，落寞的，浅淡的，是一初冬的弦月。弦月沉到西山里，沉到江海，人的睛里却还留着一个月亮，闭上也能看得到，可是隐隐约约，定睛去看，它就没了，不看它呢，它又永远挂在天际的一角。

沈太太的沈先生。

    襟上一朵呀，

    啊啊！

    沈文昌笑：“我们等一去吃好不好？”面也是一条炽的龙。

    儿就是他！”

    这样一想，他便释然了。

    一曲唱罢，邓月明推开沈文昌，笑：“不行了不行了！油要着起来了！”他跑去关煤气，沈文昌跟去，从他后抱着他，去咬他的一条脖颈，笑着嗅他。呼的气徘徊在邓月明的脖颈上，像是一条炽的龙，张着爪往圆领的纺绸褂里钻。邓月明撑在案板上，腰已经了。

    电梯的黄铜门一关，整个的是个璀璨辉煌的牢笼，笼外连着一个斗兽场。笼一开，沈文昌场，应对着他的太太和朋友。沈太太问起他邓月明，他只是讲：“不过去会会老徐，谁理会他呢？” ——终于是一对邓月明的回护。冯小见他面有些厌倦，以为很喝了一些酒，就要给他再几个素淡的菜。他要了一个蘑菇豆，菜上上来，又叫他想起邓月明。

    饭店的时候才八一刻，上海的灯光依然亮着，是坐孤岛，不是荒岛。夜里赤金的灯光一粒一粒，汽车开动起来，随着柏油路起伏摇晃，那灯光也一并起伏摇晃着，各自拖一条微颤颤的亮的尾，像倒影在海港的中——孤岛的海港。月亮也是昏的，浸在蓝的海里，沉沉浮浮，看着柔却糙，是枚用旧了的粉扑。

    这失真的梦一样的音，也是“滋滋”的响着，滴溜溜的转着，许多别在衣襟上的小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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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章

    沈文昌摸了摸自己的耳朵，那上面还留着邓月明的温度。他想邓月明改名字的夜晚，挂的一定不是这样的月。那月亮一定是枚规整银元，边际清晰，看着而冷，能把一个人恐怖的前途整个的照来。

    邓月明不

    他像梦一般的，

    他忽然不着边际的想到：邓月明后悔了——他得意过，骄傲过，可他现在后悔了。他想到就要吓自己一，因为自己付了了，如果邓月明后悔了，他就是上了戏的当。可他又想，邓月明有什么可以后悔的呢？他邓月明，邓月明也是理所应当该他的呀——他现在对他这么好——就像是他埋了一粒火，这个时代也理所当然的要对他有所馈赠，他是这么未雨绸缪，这么的思虑周全呀！

    “他有一般的梦，

    “可他的前途里有了我”他想：“我的月明……他的前途里有了我，应该不至于太坏——我可以养他，可以捧他，叫他成为名伶。我才是他的月亮。”

    第二天他就去找邓月明，在恒仁路的公寓里与邓月明拥吻。邓月明围着围裙，一的烟火气，踮着脚，一双手攀着他的肩膀。厨房的油“滋滋”响着，荸荠片在油里滴溜溜的转着，此起彼伏，像许多的小月亮。屋里开了无线电，唱《襟上一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