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天不逢时，路途中接连几日都在雨。

    船渡海时，浪滔天，风卷云涌。船夫怕船翻，不得不中途折返，将他们送了回来。他们就和寻常香客一般，躲在岸边的草棚避雨。

    一同渡岸，又一同被送回来的是一对求的年轻夫妇，还有一对婆孙，她见那小孙女穿的单薄，在婆婆的怀里瑟瑟发抖，将哥哥给自己的袍披赠给了那小娃娃。

    那婆婆连连致谢，问他二人是否也要求。

    哥哥恍若未闻，而她心慌，不晓得他是否听到。两个穿着雨蓑的和尚走，为他们解了围，为首的一位老和尚见到沈策，当即合掌：“施主。”

    这便是那洛迦山上的寺庙主持，竟也被困在暴雨当中。

    “施主可还被心所困？”那方丈笑地望过来，没破他的份。

    “在阎王殿的人，寻常牵挂都嫌浅薄，”他回说，“有心拴着，也不是坏事。”

    方丈以观海为由，将沈策邀去草棚外。沈策同这方丈有数年，倒没拒绝，一王一僧，冒着雨立在海边，将这雨棚让给了他们。

    沈昭昭看波涛翻，看他披雨蓑的背影，想到母亲离开那夜。

    临去前，母亲屏退母和哥哥，给她一个香，嘱咐她，倘若日后哥哥沈策待她不善，将这个香给姨母，换得庇护。

    那香里，绣着一个生辰八字和亲生父母的姓氏乡贯，是哥哥的。

    母亲来不及给她讲当初发生了什么，是分支亲族对母亲多年无的嘲笑鄙夷，还是父亲对光耀沈家抱有一丝期望，抱来了这个儿。但人之将去，母亲挂念的还是亲生女日后的安危，将这香亲手给了沈昭昭。

    这是母亲留给她的保命符，却是哥哥的一命符。

    冒充名门之后，是重罪，更不要说从军。

    那时的她虽年幼，却也懂得此会害哥哥，在母亲安葬后，立刻将香烧了。

    烧掉的是他的命符，也是她和他的“可能”。

    她甚至设想过，有朝一日沈策被那个多疑的皇帝得谋了反，即便她说两人非亲生兄妹，沈策会信，他的将士们也决计不会相信。那些为他浴血奋战的大好儿郎，是决计不会接受自己誓死追随的郡王是一个和胞妹苟且的人。

    柴桑沈郎，可以是无数佳人的梦中人。

    独独不能是她的。

    天黑前，雨渐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