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玩戏的影，叔祖终此一生，未留嗣。

    到他病重时，孤寂的后院才闹起来，仆人往来听令，也时不时有亲戚前来刺探。陈景盛知晓陈郁厌烦这些亲戚，能挡的纷扰，他尽数挡在院外，哪怕遭亲戚诮骂。

    两人来到病床前，陈郁仍未清醒，陈景盛本想唤醒他，慕远夷抬手制止，他打量衰老枯槁的陈郁，神忧郁，那忧郁之中似又挟带几分惋惜。

    陈郁在床上渐渐转醒，他似有应，他角的皱纹颤动，他睁开了睛，那睛不再像宝石般闪动光泽，它黯淡如熄灭火焰的黑煤。曾经他风华正茂，翩翩甚都，哪怕当年他哀恸憔悴，也不减昳丽。

    慕远夷未曾想过，他会见到陈郁这幅衰老而近乎丑陋的模样，皱皱的附着瘦的骨，像一般。

    陈郁黯淡的睛，在见到慕远夷的刹那间曾亮起过，带着喜悦之，布满细皱纹的嘴角上扬，他悠悠：“远夷，你可是来了。”

    慕远夷颔首，底一抹意，言语亲切：“叔茂，我来看你了。”

    他坐在床沿，握住陈郁的手，丝毫没有晚辈的样，反倒像陈郁的同辈友人。不只他如此对待陈郁，陈郁对他也像老友那样亲昵，这令陈景盛到十分惊讶。

    一个是耄耋之龄的人，一个是十八九岁的后生，他们会是同侪？会是多年挚友吗？可不是咄咄怪事嘛！

    陈景盛瞪大了睛，他心中泛起不安，他拳住手，待他思及，张开手掌，手心皆是汗。

    陈景盛本该成为一位愚笨的庄稼汉，在叔祖返回南溪居住之前，他是族中孤儿，黑瘦可怜，寄人篱，挑粪提趔趄走在田间。年幼的他，抬所见，只有南溪绵绵起伏的山岭，他不知山之外是什么。

    后来叔祖隐居南溪，怜悯他的遭遇，抚养他，送他去书馆读书，也带他到外游历。他从此才知山之外是另一番闹场景，有市井十洲人的繁华城市，有弯弯绵延的海岸线，浩瀚无垠的大海。

    这么些年，他自诩见多识广，奇闻异事听得许多，可是此时，他看不透慕远夷到底是什么来。

    他也无需看懂，因为叔祖很快将仆人支走，连他也一并差遣去。

    叔祖是个神秘而复杂的人，他早年的很多事，从别人中听来都十分离奇、怪谲，陈景盛也不知真实有几分。

    站在草丛中，远远盯向那堵闭的房门，房中的他们在谈些什么？陈景盛的心仿佛被一支狗尾草拨挠，他如何沉静得来，慕远夷引着他，而秘密更是让人牵挂肚。